第27章 关于林短短
短短是个任性的有些不明显的孩子。
比如她犯的每个错误之后都不会说话道歉，只是被骂的时候低低地垂着头，不反驳不认错。
比如她不喜欢吃青菜而默默地把妈妈夹到碗里的那些偷偷扔掉而不会说不要再给我夹这个东西了我讨厌。
比如她考试了会乖乖地把不高的分数报告给家长然后等着他们批评教育却说不出一句这么糟糕的原因。
她其实不爱说话。可是她什么都不会隐瞒别人。
上高中了，林短短的身高还是没有见变。
自我介绍她还是只会说大家好我叫林短短然后快步走下台去。
友谊是个什么样的定义，她不明白。她有很多的朋友。可她还是觉得自己是一个人。
艾嘉、齐雪是最多机会和她再续前缘的。她们又进了同一所学校。
没过多久艾嘉就因为搬家转到了很远的城市。于是她们再也不能凑钱去吃蛋糕店的提拉米苏了。
林短短习惯了一个人在校门口走来走去。现在能一起行动的就只有齐雪了。她在等她。
当齐雪把心仪介绍给她的时候，她在她们面前笑的很欢说太好了终于又可以去吃提拉米苏。
其实她不想笑的。她想念艾嘉了。
后来就心仪和她们开始一起吃喝。
林短短对于女生没有特别的喜欢和讨厌，对所有事也没有过多的关注和敏感，所以很容易就接受了新认识的朋友。
后来的后来，齐雪恋爱了。对方是什么样子她们没有见过。因为齐雪再也没有和她们同进同出。放学的时候总是远远的看见她满脸灿烂地钻进小轿车里，扬长而去。
最讨厌矫情的林短短，再某个夜晚，和艾嘉聊天的时候，开始叹气了。电话那边依然提醒着她要记得按时吃饭生理期的时候要多喝红糖水，然后轻轻地说着大家都在变，再道一声晚安。
艾嘉离开齐雪恋爱已经有一段时间。尽管她每天按时吃饭，却还是因为硬邦邦的米饭吐了一地。心仪在林短短身后拍着她的后背，慌里慌张地到处找水。林短短看着那个影子脑海里忽然就出现了艾嘉的脸。她没走以前都是会帮她刷吐脏的厕所逼她喝下苦涩的汤药的……
再后来的后来，林短短的任性爆发了，和家里吵架了。她跑到心仪家门口给她打电话，没有多久就迎上来一个影子。心仪穿着单薄的睡衣在风里瑟瑟发抖，费劲口舌和父母一起把她送回了家。
其实心仪也恋爱了。时间甚至比齐雪还要久。可是她说短短我只是不想让他影响到我们的友情。林短短摇摇头说没事啊，有时间大家一起去玩吧。在看到心仪释然的笑容以后她才明白了什么。
所以她也恋爱了。对方是一个很高大很好看家世很好的男生。他跟她告白，她总是对他说我不图你什么就只好看长相了。接着还会和她比划身高说哎呀，只可惜咱们的身高一点都不协调。男孩说没关系我可以迁就你。看着男生意味深长地对她笑，林短短摸摸自己的娃娃脸蛋，觉得头皮发麻。
和他一起约心仪出去玩的时候她的反应很奇怪。事后她表情严肃地告诉林短短说他是我的前男友。品质很差你快点和她分手。
林短短觉得很尴尬，掏出手机按照心仪说的寻找到发件箱里早已打好的那三个字按下了发送键。对方没有任何回复。
心仪松了一口气说短短不要太天真他们接近你都是有目的的。林短短仰着头看着心仪说我好羡慕你的身高啊，每次都可以很自然地和别人走到一起。我却矮的只到你的肩膀，除了一张娃娃脸我还有什么呢？我明白没有人会真正要我的。也许你嫁人十年了我都嫁不出去。说着说着她就开始打呵欠。眼泪漱漱地开始掉下来。
心仪说短短你别这样自卑啊，你有你的好处的。我陪着你吧。她打电话推掉了晚上的约会陪她看了一个下午的无声碟。房间里太静谧以至于谁都不忍心去打破。
直到突兀的电话响起，那边的艾嘉兴奋地说短短短短我去看你们好不好？林短短兴奋的说好的呀好的呀你什么时候到？然后第二天艾嘉就来了。林短短和心仪去火车站等，很久才等到。
艾嘉看见心仪的面孔微笑说谢谢你啊照顾短短，我走了她都不知道怎么才好。心仪害羞地说短短也在照顾我呀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很爱笑。然后她们互相拥抱。晚上她们三个挤在一个被窝里睡觉。明天是周末，她们可以痛快地去疯了。很久没在一起可是一点都没有距离，还是玩的很开心。艾嘉说短短我告诉妈妈不要上学了要去找很有名的老师专心学画画你祝福我吧。我要成为一个著名的插画师。她用冰凉的手握了握林短短的指尖。心仪在短短旁边用发亮的眼睛看着艾嘉略微成熟的脸蛋，说艾嘉我好羡慕你找到了自己的梦想。林短短在中间搂着两个人的肩膀说大家都幸福，晚安。
晚安。
晚安。
两天的时间不长也不短，足够时间对一些细节做出什么改变。艾嘉要回去了，她们也要上学了。听说齐雪被那个男生甩掉了。女生们在厕所里叽叽歪歪的丝毫不避讳。林短短打开水龙头，哗哗的声音打乱了她的思绪，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蛋糕店里意想不到地撞见齐雪。她红着眼睛在那个男人面前奋力哭嚎。可他最终还是离开了。林短短坐在包厢里，对着马赛克外面模糊的影子出神。心仪走出去，把齐雪带进来。她还是哭喊着大声说短短我爱他我真的爱他为了他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林短短没有说话。要她安慰，她说不出来。心仪心领神会地主动安慰起齐雪来。
她们的生活好像又混在一起了。现在零花钱上涨，她们不必再凑钱只买一份蛋糕。可齐雪没有。她的钱不知道花到了哪里。于是林短短和心仪总是负担着三个人的花销。我想买那条裙子，我喜欢那个大熊娃娃。齐雪总是这么说。心仪记得林短短生日­的时候她只能抱歉地说短短对不起我真的没有钱给你买礼物了。
齐雪却送给了林短短一条很精致的裙子。她脸上画着很精致的妆说短短生日快乐。心仪在旁边一脸落寞。林短短脸上扬着灿烂的微笑说谢谢，齐雪以后我们还是不要走这么近了吧。齐雪惊讶地看着她说为什么？你总是和心仪走的那么近把我抛下我都没有怪你，你为什么？
因为你长得太漂亮了啊。我们现在已经赶不上你了。林短短这么说。语气尖锐地连自己都被刺到。我看见你和段照在一起了。他是我以前的男朋友，我不想因为你见到他会尴尬。他足够付得起你所有的开销。你走吧。
理所当然林短短这次的生日变成了一场闹剧。齐雪没有哭闹。她冷笑着把手里的蛋糕狠狠扣在了林短短的脑袋上，用她们从来没有见过的恶毒眼神看着她们。你以为你们是什么东西，俗的像乡下的傻妞。如果不是没钱了我干嘛回来找你降低自己的身份。
每个人的心底都有很多的小秘密。祝福，心愿，梦想，诅咒，讽刺。不是所有情绪都是那么美好。
心仪一直没有说话，她听到动静抬起头的时候，林短短已经满脸都是奶油了。她上前一步挡在林短短面前说齐雪你不要太过分。
是吗？还有更过分的呢？齐雪嘲讽着，推开心仪，把刚刚点着的烟，抓起林短短的胳膊就狠狠地按了下去。林短短没有叫，她面无表情地对着齐雪那张已经画了妆的脸狠狠地还了一巴掌。
齐雪开始大声的笑，林短短，我叫你以后看见那个疤痕就想起我。我诅咒你会自卑一辈子！
心仪帮林短短擦着脸，齐雪已经走了。她的背影还是显得那么妖娆。她已经不是纯粹的高中生了。她的脸上，写满了对社会的欲望。
大概是刻意的，之后她们总是看见段照揽着齐雪的腰，嘻嘻哈哈的从面前经过。她经常会看似不经意地对着她们，露出胜利的微笑。
林短短总是靠着心仪的肩膀问心仪你说我什么时候才会长高？心仪拍拍她的脸说才18岁还会再长的。她们对于齐雪身边的男人是谁，其实丝毫不在乎。
那天她们还是在这么对话。可林短短抬起头来对心仪微笑的时候看见了她变得略微苍白的脸。齐雪和她的男朋友还停在她们身边。这个男生，林短短见过。那是心仪喜欢的很深刻的男生。对他沉默的印象还来不及抹去，他就已经配合着齐雪对着她们露出奚落般的微笑。
接着林短短发现连自己走的很近的男生朋友，都开始围绕在齐雪身边。
不要去在意。心仪捂住她的眼睛。
他们对她都不是真的。可她还是感觉到心仪的手在微微地颤抖。
恩，她点点头。然后眼前恢复了一片光明。
夏天来了。
阳光刺眼的有些恶毒。
她们站在树下看着齐雪继续得意的对着她们宣战。
是什么时候才开始变的呢？
记忆都有些淡了。
艾嘉的电话越来越少。她说她马上就要出国去游历写生了。关于过去，大家都很有默契的不再提起。
齐雪受到处分离开学校了。她们在一家超市里看见过她在收银台那里和顾客打情骂俏。那是个30多岁的健硕男人。
不知道为了什么，林短短一直连续去了三天那个超市买面包。进去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地压低她的太阳帽。第四天没有齐雪的影子了。问起老板娘，说是她失踪了。
心仪说她妈妈找到了她家去。精神都有些失常。
林短短常常注意着电视里播出的那则寻人启事。半年都没有消失。
经过高三的魔鬼式学习以后。林短短如愿上了北大。心仪找了一个爱她的男人，安心地嫁了。
她陪着心仪去医院做婚前体检，在等待的时候，流产科走出一个瘦弱的人影。她挡住了那个痛苦地捂着肚子的女人。
好久不见。林短短说。
恩，好久不见。齐雪面无表情地答着。
还好吗？
你不是看见了吗？尽管瘦的恐怖，她的笑容依然妩媚。
一个几乎秃顶的男人走到齐雪身边，不耐烦地骂了一句，靠，怎么这么慢。
看见林短短的时候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齐雪挽上那个男人的臂膀，把一部手机扔给林短短，我走了。想联系我就打给我。这里有我电话。
心仪走出来，看见齐雪还是愣了一下。好久不见。
呵，好久不见。她说。
那个男人当着他们的面摸了一把她的胸，快走。花钱出来还找上这种麻烦。
拐角出现了一个眼眶发红的女人，男人下半句话就噎在了喉咙里。
迎面冲过来的女人一把抓住齐雪的头发，叫嚣着要杀了她。
齐雪镇静地把她拖远了。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她微笑着说，你们先走。
远处传来呻吟和叫骂的声音：贱人，我****大爷的！你还跟大自己不少的老头搞之类的话。
心仪握住林短短的手,短短，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谁都救不了她。这是她的代价，也是她的归途。
林短短没有说话。她突然很想给艾嘉打个电话告诉她自己很好。
现在的她，
已经可以踩着高跟鞋昂首挺胸的发表自己的演讲稿了。
她没有找到爱自己的恋人。
假如当初艾嘉没有走，
假如心仪还是出现了，
假如林短短现在对她的一切装作没看见。
那么。
我们是不是都会好起来呢？
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