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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Google卫星地图上寻找松山,大致由北向南流下的怒江可作为参照物。当你在横跨怒江的惠通桥以西找到“腊勐”这个地名,紧傍其北侧的一座大山即为松山,主峰标高约为海拔2200米。从松山溯怒江北向绵延而上,则是如鱼脊般逐渐抬升的高黎贡山脉,那里的平均海拔已在3000米以上。
松山主峰至怒江江面的垂直落差为1500多米,站在松山顶上看怒江,仿佛从空中俯瞰,怒江如深谷中的一条银练;而抬头眺望怒江东岸的山峦,则感觉如在眼前,直线距离不过八九千米,似乎在此岸喊一声,彼岸即可听到,但行程却在70公里以上。自保山方向逶迤而来的滇缅公路,经东岸的山头绕“之”字形盘旋而下,至怒江峡谷谷底,跨过惠通桥后又盘旋而上,先通过腊勐街,再环绕松山山腰绵延数千米,而后在西南方向的滚龙坡转向龙陵,再西经芒市、遮放、畹町即可进入缅甸。
古时,这里只有一条陡峭多弯的古驿道,西行者从东岸山上下到谷底,以竹筏摆渡过怒江,再攀援而上至西岸山头,往往要走一整天,且一日里要经历谷底炎夏、山腰凉秋、山顶寒冬三种不同气候,一向被行人、马帮视为畏途,不是万不得已,绝不进入这“高山夹箐,地险路狭,人马不能并行”之地。
1928年,时任龙陵县长的杨醒苍动议,在此处建成一座“一劳永逸之西式柔性钢索吊桥”,并延请英国工程师伍布兰·苏卡生帮助设计。两年后,邱天培接任龙陵县长,在云南省第一殖边督办李曰垓支持下,组建18人建桥委员会,继续筹划建桥事宜,并得到缅甸华侨分会会长梁金山捐物支持。历时4年准备,耗资8万银元,于1935年1月14日将原先的土练桥改建成纲缆吊桥。此为滇西第一座钢缆吊桥,桥面宽4.35米,每次可通行负重驮马7匹(约2吨)。
1937年7月7日,全面抗战爆发。8月7日,经云南省主席龙云在南京国防会议上提议,国民政府决定抢修滇缅公路,打通大西南的出海通道。为让惠通桥与滇缅公路配套,又将钢缆吊桥改建为10级荷载公路桥,由国民政府交通总段管理处工程师徐以枋设计,段长陈德培和工程师郭增旺组织实施。改建后的惠通桥长约120米,宽近5.7米,桥墩高约30米,于1939年2月通车。至此,惠通桥成为怒江上唯一可通行汽车的咽喉要津。
1941年12月8日,日军海军偷袭美国珍珠港,陆军横扫东南亚各国,很快兵锋指向缅甸,并觊觎中国云南。23日,中、美、英三国代表在重庆举行东亚军事会议,结成反法西斯战略同盟,中、英两国签署了《中英共同防御滇缅路协定》。应英国政府请求,中国决以第5军、第6军、第66军3个军10万人组成中国远征军第一路,于1942年3月入缅,以美国派来担任中国战区参谋长的约瑟夫·史迪威(Joseph Stilwell)中将为总指挥,与英军联手抵抗日军。
此前,自1940年10月至1941年2月,日军为破坏滇缅路运输,先后出动飞机178架次,对惠通桥进行6次空袭,投弹400余枚,每次轰炸都使桥梁部分受损。虽迭经修复,负载力仍下降,最终只能每次通行7.5吨汽车1辆。虽然如此,1942年3月,惠通桥仍承载了中国远征军十万大军及辎重渡越怒江开赴缅甸。
孰料,缅甸战局急转直下。因英国一再延迟中国远征军入缅时间,错失了最佳战机,加之英军配合不力、远征军指挥系统混乱等因素,致使中国远征军第200师(师长戴安澜)、新38师(师长孙立人)虽曾在同古、仁安羌等地予日军以有力打击,但在日军凌厉攻势下最终未能站稳脚跟。特别是对从东线迂回包抄的日军第56师团,我军因对敌情掌握不足而“漏算”,导致全线崩溃。日军乘胜追击,尾随溃败的我军从缅甸北部攻入中国云南。
1942年4月29日,日军第56师团由棠吉(即东枝)攻占腊戌,击溃远征军第66军阻击部队,而后以装甲车队为先导,并用160辆汽车载运其坂口支队(第56步兵团长坂口静夫少将指挥,以步兵第146联队主力及配属兵种部队构成)沿滇缅公路急进。5月3日越过中缅边境界河进入畹町,4日进占芒市,5日上午进至松山东麓,架设火炮轰击怒江东岸公路上的我军车辆。千钧一发之际,我独立工兵第24营奉工兵总指挥马崇六命令炸断惠通桥。日军第146联队在工兵配合下,操舟艇从上游渡过数百人发起攻击,我少量守桥部队和宪兵难以遏止日军进攻。在此危急时刻,宋希濂第11集团军第36师自祥云星夜驰援,其先头部队第106团(团长熊正诗)于5日天亮前抵达怒江东岸,抢占要地对日军实施阻击。5月6日上午,当美国“飞虎队”飞行员鲍伯·尼尔驾机沿滇缅公路飞临怒江时,发现惠通桥区域已是一片险象环生的灾难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