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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那时候时懿就是个小圆子。
时懿嘴又撅了撅,道:“而且我那不争气的侄儿也会被咬伤,你是没看见,他看到那两条狗,腿都软了一半,倒忙倒是帮了不少,看着碍眼,我就一脚踹下去了,也是对他好,毕竟他那么怕狗。”
“我还受伤了呢!爹都不问问我有没有事!你看你看,我这胳膊,还有一块红痕!”
时懿大倒苦水,还撸起袖子给陆芸欢看,陆芸欢听着小姑娘喋喋不休的模样,没有一丝烦躁,反而温柔的扬起嘴角,如清泉流转,细水长流般润物,神俊的不似凡人。
陆芸欢仿佛没有看到时懿刚刚故意掐了掐自己胳膊一般,随意的喊了一句“乘风”,然后不出几个呼吸,乘风便已经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然后又不知道去哪里端了一小盆干净的杜兰舌汁放在了他们的跟前,随即,又嗖的一下消失不见。
陆芸欢轻轻的捧着时懿纤细的手臂,用手帕蘸了点杜兰舌的汁液轻柔的擦拭在她红肿的地方。
乘风默默的在暗处吐槽:时懿小姐那点小动作他就不信主子发现不了!偏偏昏了头似的随着她!美色误人!美色误人!
“乘风怎么跑的越来越快了!他真的好厉害啊!”时懿小口的舀着杏花糕然后嘟囔道。
陆芸欢意识道时懿已经被乘风的功夫吸引了过去,心中有些了不高兴。
“他别的不会,就会逃跑。”纵然是埋汰属下,可这声音依旧是能够让时懿享受一整天。
“你上次想要的风筝,我快给你做好了,再过几日我们去望帝山踏青时放?”
“好啊!芸欢你真是天底下最厉害的!”时懿正对着陆芸欢盲目崇拜的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冒了出来。
“天下谁最厉害?”陆将军和时将军一同踏入了静园,陆将军手中还拎了两坛药酒。陆轶和时深清时是打小的兄弟,两个人年轻的时候一同入伍,如今一个成了一品大将军,另一个则是二品骠骑大将军,如今府邸都是挨着的,两家算是世交,时懿和陆芸欢也是青梅竹马长大的。
“当......”时懿正准备夸奖陆芸欢的神采飞扬的眉宇顿时凝固,一秒钟不到她就换了另外一副严肃的模样,“天底下谁最厉害?这还用问吗?除了我智勇非凡,勇猛无双的亲亲亲爹时深清时大将军,还有谁!”
“哼,现在学会讨好了!不回家天天往芸欢这里跑!给我滚回去!”时将军虎着一张老脸。
时懿赶紧屁颠颠跑过去抱住自家爹的胳膊晃啊晃:“爹,我才刚来呢!我都去宫中跟皇后娘娘道歉了!”时懿昂着头撅着嘴撒娇。
“没用,给我回家呆着!”时将军傲气的把自己脸别到一边。
时懿嘟囔着嘴,朝始终都微笑着看着她的陆芸欢发射委屈的小眼神,“芸欢,那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陆芸欢笑意深了,“好。”她说什么都是好的。
时懿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静园就剩下三个男人。
“父亲,时伯父。”陆芸欢依旧坐在踏上,朝二位施礼。
“坐着吧,你身体不好,就别搞这些有的没的了。咱们是武将,不是那些酸酸的文人。”时将军倒是没有为难陆芸欢。
“身体好些了吗?”陆轶问道。
“如今天气回暖,已经好太多了。多谢父亲担忧。”
陆轶看着这恍若天人的儿子,心里实在不是滋味,这人越长越大,身体越来越不如从前。最近咯血的越来越厉害了,以后该如何是好。
特别是未来......
陆轶看着远处逐渐迫近的乌云,微微叹了叹气:“今天可能要下雨,你少在外面吹风。”
“是。”
陆轶将手中的药酒放入他的房中,叮嘱了几句便同时深清离开了。
“主子。”乘风看着陆芸欢盯着时府的铃桑木发呆,出声叮嘱:“风大了,主子进内屋吧。”
陆芸欢不答,乘风也不敢再出口叮嘱。
直到他觉得看够了,才缓缓开口道;“张家。”
“是。”乘风明白,主子这是要给那位小祖宗出气了。
后来时懿知道,因为自己几句撒娇抱怨衍生出了那么多事,她真的很后悔,真的真的。
再后来的后来,命运的齿轮滚着滚着,她早就找不到一切的源头在哪里,好似每一个人都成了那至关重要的一个人,却又好像,每一个呼吸,都在瞬息万变。
他们都来不及在眼泪中缅怀,就要拿起武器,奋力的抗争。
时将军刚回府,时懿就不知道从那个角落丫子蹦出来扑到时将军的胳膊上。
“爹!您今儿个有什么吩咐?”
时将军心里甜蜜蜜,脸上却不动声色。
“你想干什么?别以为你讨好我就能安生!”
“我哪有啊,就是给让厨房给您做了几个您爱吃的小菜,来,我们去尝尝?”时贴心小棉袄不带老爹发话,就推着时将军进屋了。
“去去!”时懿夺过了丫鬟们刚拿起来的酒杯,“你们都下去,今天我来伺候爹!爹,你说好不好?”时懿朝时深清笑的不怀好意。
时将军在心里打了个抖。不过还是让下人们都撤了下去。
“爹,您尝尝这杏花酒如何?”
“还不错。”女儿倒的酒,就算是酒碴子他都觉得好喝。
时懿狗腿子的陪她老爹喝了快小半时辰。
“可惜了,这么好的杏花酒,就这么一坛了。”时懿喝了口酒,又喂了一块红烧在嘴里,腮帮子鼓鼓的,像个霸食的小松鼠。
“不过爹,我明儿个就去隔壁给你摘花酿酒!毕竟我是个孝顺女儿!”时懿这话说的很含糊也很快,目的就是为了让时将军迷迷糊糊中答应。
“圆子啊。”
“怎么了爹?”时懿猛然的察觉到,父亲不对劲。
别看她爹年轻的时候是泽都一枝草,如今老了给她这个不孝女逼出了更年期,早就成了个大嗓门儿的糟老爷们了。
她是有多久,没有听过她爹这样的语气了?圆子是她的小名。自娘走后,她已经很少听到这个名字了。
听她老爹说,那时候她才丁点大,给她娘养的白白胖胖,圆圆乎乎的,眼睛圆圆的,小脸也圆圆的,小手圆圆的,小萝卜腿也圆圆的。那时候时懿就是个小圆子。
可现在,这种踏碎了过往,匍匐向前一般的语调,真的不适合她威武的老爹。
“你以后,少和芸欢接触。”老爹似是有些不太好说出来,犹豫了一会,终是决定,要敲碎女儿的梦。
“是,出了什么事了吗?”时懿拿着酒杯的手紧了松,松了紧。
明明是一桌山珍海味,她却再也尝不出任何味道。
“你马上十六岁了。”
他们是快十六年的父女啊。只消一眼,有什么是在哪双眼睛中看不懂的。
十六岁了,要及笄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