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果果
救护车还是没来，涂菲哭喊得嗓子都要哑了。
那团小小的身影慢慢站起来，轻轻舔了舔王旭丹的脸颊，动作轻柔，道不尽的不舍。
麻雀飞过，未等落在枝头便停在了空中，声声清脆的鸟叫声戛然而止。
汪！
这一声叫得奶声奶气，但是足够引起涂菲的注意，因为四周突然变得很安静。
涂菲下意识地抚上恕诡，看清那双含泪的小眼睛后，她整个人都软了下来瘫坐在地上，肩膀一松，掩面哭了起来。
那一声犬吠，她听懂了，它说，救她。
原来恕诡的发烫是因为果果，被她忽略的小家伙才是真正的画灵。
“对不起，我救不了她，对不起……”她真的很没用，除了哭一无是处，她救不了方媛，救不了王旭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等待死亡，她讨厌这种无力感，却又没办法拜托。
手背一热。她轻轻放下手，果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她跟前，两只前腿扒拉在她腿上，努力蹭着她，粉红色的舌头舔食着她的手背。
它使劲凑过去，小脑袋凑到涂菲额前，一只前爪不偏不倚搭在了那只剔透的白玉手镯上。
温暖。说不出的温暖。
涂菲轻轻闭上眼睛，反而觉得眼前有着刺眼的光。她想抬手挡住那明晃晃的阳光，却发现自己的手透明得几乎看不到，身边的景物渐渐明朗，路人从她身体中间穿过，丝毫察觉不到她的存在。
她正错愕着，远处蹦蹦跳跳的身影突然闯进她的视线。
涂菲眼底涌动，不远处的女孩穿着市重点高中的校服，背着紫色的书包，两条辫子搭在胸前，她挽着旁边同学的胳膊，和同学有说有笑，看样子是刚放学。
王旭丹！
可是她记得王旭丹是短发啊，怎么现在变成长发了？
头发长短不重要了，涂菲现在只想冲过去确定她没事，可是她一动，发现自己是漂浮着的，真真像个幽灵一样，没一会儿就到了王旭丹跟前，但是王旭丹和其他人一样直挺挺从她身体穿过，她也看不到她。
涂菲只得静静跟在她身后。虽然她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这么回事。
转过这个街角，眼前的一切都很熟悉，已经到了王旭丹家附近，她挥了挥手，跟同学道别，继续蹦蹦跳跳地往家走。
一辆黑色小轿车失控般地从坡头冲下来，喇叭声一声接一声，涂菲心头一紧，忙着去拉王旭丹，可是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伸手抓空，王旭丹自己也看到了车，可是已经太迟了，她吓呆了，愣在原处一动不动，躲也不躲，涂菲张开胳膊挡在她身前，却也害怕得闭上了眼睛。
又是让人胆颤心惊的刹车声，还有一声声狗狗的惨叫。
涂菲睁开眼睛，看到王旭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路边，那辆小轿车撞在树上停了下来，路中间躺着一只棕色的泰迪，前腿被车轧得血肉模糊，它悲鸣着，声声尖锐。
果果……
涂菲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到那双爪子，几乎碎裂，已经可以看到骨头刺破皮肤露了出来。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依然碰触不到那小小的身体。
王旭丹明显是被吓到了，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觉得背后被谁推了一下，自己就坐在了路边，她微张着嘴巴，颤抖着爬起来，抖着手报了警，然后酿酿跄跄地爬到果果身边。
它浑身是血，王旭丹跪在它身边，眼睛被眼泪模糊得看不清，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甚至不敢碰到它，可是再不送它去医院，它一定会死的。
王旭丹丢掉书包，脱下校服外套铺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那小小的身体放在校服上，她将它抱起来，尽可能不那么用力，生怕碰到它的伤口。
呻吟声越来越微弱，最近的宠物医院就在隔壁的小区，王旭丹不敢耽搁，拖着发软的腿就朝着宠物医院跑去。
“别怕，你会没事的。”
“很疼吧，疼就哼出来……”
“是你救了我对不对？”
“我在，别怕，我带你去医院……”
王旭丹的声音满是哭腔，说是安慰果果，不如说是安慰她自己。
一口气跑到宠物医院，王旭丹喘着粗气，把浑身是血的果果递到医生跟前，她张了张嘴，眼泪先下来了。
医生开始给果果做手术。王旭丹坐在手术室门口的凳子上，还没从惊慌中缓过来，涂菲静静坐在她身边。
这是两年前王旭丹和果果的初遇，每个画灵都有自己的能力，涂菲渐渐明白，这是果果让她看到的。
手术做了将近六个小时，王旭丹的爸妈在家门口找到她的书包，四处找寻，大晚上才找到隔壁这个小区，听人讲见到她抱着受伤的小狗狗去了宠物医院，这才在宠物医院找到她。
看到爸妈站在门口时，王旭丹憋了很久的眼泪决堤了，狠狠地哭了一场。爸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看见女儿哭，心就软了。
王旭丹家不富裕，果果的病情严重，两条腿粉碎性骨折，近万的治疗费和住院费对整个家庭来说都很吃力，但是在王旭丹的坚持下，家里还是出了果果的所有诊疗费。
王旭丹面临高考，但是还是坚持每天去看看果果，说一些鼓励的话，果果见到她就摇起那小截毛茸茸的尾巴，它想站起来，触及伤口，又疼得叫起来，王旭丹心疼极了，几乎每次去，都是要哭一次的。
果果的名字是王旭丹起的，没什么特别的含义，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做完手术看到它的第一眼，这个名字就浮现在脑海里了。
果果的主刀医生说，它能活下来，简直是奇迹，王旭丹深以为然，在她心里，果果不仅仅是奇迹。果果恢复得很好，住院两个月后可以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了，王旭丹接它回家，那天它轻轻舔了舔她的脸，很温柔，很温暖。
王旭丹家里本来就有两只狗狗，一只白色的比熊丁丁，还有一只小型金毛犬莲子，看到小家伙来，两只大哥哥好奇地凑过去闻闻舔舔，相处得倒是融洽，她路上还在担心果果会不会被欺负，她摸着丁丁的头，告诉丁丁，“你是大哥哥，要照顾妹妹。”
果果在它们跟前，真的很小很小一只，它喜欢跟着丁丁学，学丁丁作揖，学它咬着自己的尾巴绕圈圈，可是丁丁有长长的尾巴，果果没有。
那段时间王旭丹真的很开心，涂菲看着也很开心。
画面突然一转，王旭丹站在家门口，看着丁丁莲子被关在笼子里被送上车，她倔强地憋着眼泪，看着载着它们的车消失在视线里远去。因为父母离婚，丁丁和莲子被送人了，果果是她苦苦哀求才争取留下的，因为它小吃的少，还不占地方，可是丁丁莲子毕竟是陪了她十二年……
心突然就空了很多，像压着一口气喘不过来。
那一年她考上了大学，压力却更大，来自学习，更来自家庭。
寒假的某个晚上，她买了安眠药，正打算拧开盖子的时候果果突然窜到她怀里，使劲用头蹭她，她看着果果，咬着牙扔掉药，终于抱着果果大哭了起来，一如在宠物医院的那个晚上。
大年三十，王旭丹喝得烂醉，吐了一晚上，果果守在她身边，趴在她肩头，爷爷奶奶看在眼里，一阵心疼，本来是打算把果果也送走的，这一夜之后果果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