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3章 天上救星
湘城高楼之下,隐秘的地下密室之中,幽谧昏暗。一名身着长袍的中年男子静坐在轮椅之上,于几案前专注看书,几案上两盏豆灯散发着微弱光芒,灯火随风扑闪,映照人影摇曳,仿若鬼魅。
一阵有节奏的暗号响起之后,那人转动了机关。接着密室顶上开了个口子,一名锦衣男子闪身落下来,他微微一俯首便开口道:
“曹夫子,适才部下飞报,前去诛杀赵大胆的弟兄皆已惨死,其创口无一不是一刀封喉,手法干净利落,应是先天高手所为。那赵大胆得知风声后,已往屠宰场去了。”
“先天高手?”轮椅上的曹夫子微微皱眉,手中书页缓缓翻过,神色未改,语气却多了几分凝重,“田镇尧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盯梢的弟兄瞧见赵大胆的两名徒弟前往田镇尧处,未过多时,田镇尧便带着他们去往城主府。”锦衣男子神色紧张,声音微微颤抖,“莫不是城主府已然介入此事?”
“田镇尧背后定有城主府撑腰。以我这先天修为,在城主府中,这般实力者不下百人,更遑论还有金丹修士、元婴老怪。他们只需随意派出一名金丹强者,便能弹指间将我们覆灭!”锦衣男子额间沁出冷汗,“曹夫子,您当初可是亲口许诺,城主府那边您自会周旋妥当。”
“慌什么!不过是湘城城主府罢了。若不是如今全国各分盟皆在暗中积蓄力量,不宜打草惊蛇,这小小湘城城主府,又何足为惧?”曹夫子神色淡定,目光深邃,“况且,此事即便城主有所介入,也绝非城主府上下一心之意。”
“夫子所言,是指……?”锦衣男子面露疑惑,欲言又止。
“你且想想,之前我们抢下诸多地盘,城主府为何一直袖手旁观、默不作声?”曹夫子目光如炬,看向锦衣男子。
“莫非曹夫子您背后亦有城主府支持?可那五鬼帮,不也是城主府暗中扶持起来的势力吗?”锦衣男子满脸诧异。
“有人之处,便有争斗。”曹夫子微微叹息,目光望向远方,“此事既然已惊动其他先天高手,那我们对五鬼帮的攻势暂且缓一缓。先天之上的强敌,我自会设法应对。往后一段时间,你且静观其变,多从民间百姓中吸纳可用之才。终有一日,我等定要撞开这天门,问个是非黑白!”
“可那田镇尧实在难缠,如今已将我死死盯住。若是今晚现身的那位先天高手再插手咱们民间帮派之事,这可如何是好……”
“放心,我会立刻联系的。”
“那赵大胆?”
“他活不过明日。此前我不便开口请求增援,如今时机已到,只要援手一至,便是他的死期!盟中诸多事宜,我自会徐徐谋划,可玉儿的血海深仇,我一刻也不愿再等!”曹夫子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手中书本重重合上,发出沉闷声响。
……
城郊的养殖场内,一片死寂。
人杰到达后,只见众人皆围聚在猪舍之前。这些人没有习武之人那般魁梧壮硕的体魄,身形大多瘦弱不堪。他们个个失魂落魄,面容憔悴,手中举着火把,那黯淡无光的双目,直直地望着猪舍内一头头僵硬的死猪,模样甚是凄惨可怜。
人杰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父亲登上屋顶,刹那间,便瞧见父亲的眼眶迅速泛红。只见父亲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着下方朗声高呼:
“兄弟们,莫慌,我赵大胆来了!”
……
“赵当家!是赵当家!赵当家来了!”
“赵当家,救命呐!猪全都死了,这养殖场算是完了!求您发发慈悲,救救我们吧,大半年的血汗钱都押在这上面了啊!!”
“赵当家,我们错了,是我们害死了赵场主和那些死去的弟兄,我们罪该万死!可家中妻儿老小都是无辜的,不能让他们跟着挨饿受冻啊!”
“赵当家,您也清楚场里平日里资金周转就困难,如今饲料钱还没结清,东家又派人来催租。我们实在是拿不出钱了,所有积蓄都投在这些猪身上了!”
在副场主瘦猴的带领下,众人纷纷跪地,向着赵大胆苦苦哀求,请他让屠宰场的人来救救大家。众人七嘴八舌,哭声、喊声交织在一起,满是绝望与无助。
“先起来!兄弟们这是做什么?全都给我起来!”赵大胆看大家还是跪在地上哭求,有些人还磕起了头来,心中一痛,“轰”的一声,重重地跪在屋顶,大声吼道:
“你们没错,错的是我赵大胆!”
见众人纷纷抬起头,赵大胆声嘶力竭的声音在养殖场中回荡:
“我错了!当初将你们带入这养殖场时,我信誓旦旦地说,往后大家便是一家人,我赵大胆定会待你们亲如子侄、亲如兄弟。可这些年,却是我疏忽了兄弟们!”
“这几年,我整天忙于所谓的大事,不关心兄弟们的感受。这几年,我没有管好屠宰场那些自以为是的臭小子,纵容了他们的错误,寒了大家的心,但我敢保证,屠宰场的弟兄们绝无害人之心!
这几日,我在家中反复反省,心中满是愧疚。兄弟们,我赵大胆不怪你们,只怪我自己处事不公,才种下这恶果!更怪我有眼无珠,看错了瘸子那狼心狗肺的小人!”
赵大胆悲愤交加,双手用力捶打着瓦片,仰天怒吼:
我恨呐!那天为何我不在场!我恨呐!为何死的不是我,而是我那善良的屠儿,还有那些无辜的孩子!”“我对不起他们,更对不起你们啊!”此刻的赵大胆,声泪俱下,悲痛欲绝。
养殖场中的众人皆愣住了,望着屋顶上悲痛万分的赵大胆,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只能哽咽着轻唤:“赵当家……”“赵当家……”声音里满是感动与愧疚。
“瘸子那畜生此刻还躺在屋里,我这就去把他抓来,杀了他给弟兄们报仇!”瘦猴咬牙切齿,满脸怒容地站起身来,抬脚便要朝房舍方向冲去,众人见状,也都红着眼,义愤填膺地要跟上去。
“全都给我站住!”赵大胆猛地站起身,声如洪钟:
“瘸子是否有罪,该不该处死,不是你我能决定的,自有公道裁决!此事我已上报衙门,当日究竟是谁先动手,谁在背后挑拨离间,又是谁招来那群杀人凶手,我相信官府定会还我们一个清白!我今日前来,不是为了追究责任,而是要解决这死猪的难题!时间紧迫,大家都听好了!”
众人纷纷停下脚步,紧张又激动地将目光投向屋顶之上的赵大胆,此刻的他,在众人眼中显得无比高大威严。
“瘦猴,场里现在总共有多少头猪?”
“回当家的,一共一万一千八百五十九头!”
“如此多的猪,就算屠宰场的弟兄全部赶来,也难以在它们发臭之前宰杀完毕。所幸天无绝人之路,虽说老天爷降下灾祸,却也给我们留下了一线生机。”赵大胆说完,看向儿子,微微点头。
人杰心领神会,向前迈出两步。众人这才仔细打量起这位从一开始就站在赵大胆身旁的少年。
月光如水,洒在大地上,将人杰的影子拉得修长。
只见他身着一袭黑衣,衣袂在寒风中猎猎作响,整个人稳稳地钉在屋檐边,周身气息内敛,却给众人一种如山般的压迫感。
远远望去,此人有睥睨天下的气势。凑近一看,竟是个冷峻少年郎。
赵大胆站在儿子身后,向众人介绍道:
“这便是我的亲生儿子,自幼在外修行,名为赵人杰。如今归来,不仅《天心我心决》修炼大成,一身修为与我不相上下,还习得诸多奇巧变化之术。
他师傅自创的法术——分解术,经我们改良后,可在弹指之间分解一头死猪。或许眼前这上万头猪的宰杀重任,便要落在我儿肩上了。”
众人皆惊,目光齐刷刷地望向屋顶上气度不凡的人杰,一时间,议论声如潮水般涌起:
“竟还有这般神奇的法术?如此一来,往后咱们这些靠杀猪为生的,莫不是要丢了饭碗?”
“谁能想到,赵当家真有个亲生儿子,还如此出类拔萃!”
“赵公子可不就是上天派来拯救咱们的救星嘛!”
赵大胆心急如焚,深知时间紧迫,刻不容缓,当即高声吩咐道:
“大伙听令!在我儿施展法术之前,速速架起柴火,取来几口大缸,将缸中灌满清水,而后架于柴火之上,把水煮沸。”
“遵命!”
众人轰然应诺,立刻行动起来,各司其职。有的肩扛大缸,步伐匆匆;有的挑起柴火,疾步如飞;有的奔赴水源,取水而归。几个经验丰富的老手,一边忙碌,一边向身旁的人解释道:“当家的这是打算用热水汆烫之法,来保存这些猪肉。”
“你们几个,将所有板车尽数推来,待猪肉分解完毕,好用来运送。”
“你们,速去屋内,取出所有的盐,往水中加入适量。”
“你们,快去寻觅绳线,将所有能晾晒的地方清理出来。”
“你们,把能寻到的布匹、被子,统统铺在屋顶以及远处的空地上。”
“赵当家,这猪血该如何处置?”一人高声问道。赵大胆眉头微皱,旋即回应道:“顾不上了!如今这紧急关头,哪有闲暇去收集猪血?稍后自会有人前来处理!”
“明白!”那人应道。
“女眷和家属,都去烧水做饭,吃饱喝足,才有气力干活!”
赵大胆屹立于屋顶之上,目光如炬,纵观全场,一条条指令如利箭般飞速下达。众人原本慌乱的心,此刻终于安定下来,如同漂泊的船只找到了港湾,有了主心骨,纷纷急忙行动起来,井然有序地忙碌着。
不多时,五口大缸稳稳架设在堆砌好的柴火堆上,熊熊烈火舔舐着缸底,缸中的水已被烧得“噗噜噗噜”地翻滚冒泡,热气腾腾。与此同时,十多辆板车也陆续被推至猪舍旁边,静静待命。
人杰伫立在屋檐之上,自始至终,他的注意力都未曾在众人身上停留片刻。只见他双手紧紧握住刀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一双神目如炬,直勾勾地凝视着下方那密密麻麻的一万多只猪尸。
此刻,他的内心仿若有一头猛兽在咆哮,迫不及待之感如汹涌的潮水般将他淹没,恨不能即刻飞身而下,尽情挥刀,砍个酣畅淋漓。
终于,他听到背后传来赵大胆那沉稳而又关切的声音:
“儿子,从左边第一个猪圈开始,逐排施术,切不可逞强。若是感到疲惫,坚持不住,便停下来稍作歇息。去吧!”
人杰深吸一口气,缓缓抽出两把利刃,微微屈膝,周身气息开始涌动。随着内心的兴奋之情愈发浓烈,他的身体仿若不受控制一般,本能地将双刀高高举起,摆出了一个好似向苍穹祈祷的诡异姿势。
他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弧度,伸出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望着眼前那一片密密麻麻的死猪,内心深处涌起一股莫名的期待,一种疯狂的杀戮欲望在心底蔓延。下一刻,他模仿着父亲的口吻,喃喃道:
“命中注定无办法,来世投胎做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