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我想读书
李游龙最后一个登场，虽然自信满满，但也不敢掉以轻心，一上场就把他的压箱底绝学搬了出来。
谢无僵满面凝重，再次见识到了仙门的深厚底蕴。若李游龙以刚才这般实力和他交手，第四赋一出，他胜少败多。
在场的所有元婴都想起了人杰之前说的话，一个个紧张地等待他的最后选择。连萧无生都站了起来。他随时准备插上一手，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最大的对手，竟然是先前并没太在意的剑舞山庄。
李游龙落地后，将手中的空鞘随意挥向身侧，此时那把掷云长剑从数百丈高空电射而下，不偏不倚投入鞘中。
看到周围眼冒星星的围观群众，和面色凝重的其他仙门代表，他脸带笑意，颇为自信地问人杰：
“我刚才如何使剑，你今后便能如何使刀。怎么样，赵公子，想不想学？”
只见我们赵大公子摇了摇头，一口拒绝：
“不想。”
“啥？”众人再次惊呆了！李游龙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忙问：
“为何不想？”
人杰感觉这个把式太花哨了，他认为碰到敌人举刀直接砍过去就是，为什么还要那样扭来扭去。此时他一脸嫌弃地对李游龙说：
“麻烦，不喜欢。”
“哈哈哈哈哈哈哈！”门外传来一阵大笑声，众人一看，只见萧无生举着块木雕说：“这个刻得好啊，哈哈，小老儿很满意。”
说着说着他瞄到赵大胆的灵位，赶忙用袖口拭了拭眼角：
“呜呜，赵兄，赵兄啊...”
萧无生在那插科打诨，另一位窃喜的就是谢无僵了。本来他见人杰铁了心要练刀，有点心灰意冷，现在见三大剑派陆续吃瘪，心中又升起了一丝希望。他走前两步，对人杰说道：
“赵贤侄，既然你都不满意，不知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包括身旁普通百姓在内的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大家哪还看不出来，眼前这位赵大胆的儿子，已经成为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成为了被众仙门争抢的“香饽饽”。此时嘟着嘴巴的血灵郡主都被大家遗忘在旁，在人杰的衬托下显得黯淡无光。
反观人杰自己，他早就有点不高兴了。他不想再让父亲的葬礼这样被打扰，也没有心情现在就去接触这些所谓的仙门。父亲临终前的话言犹在耳，所以他一早就想过了这个问题，如今正好当众说出来：
“我决定为父亲守孝半年，期间不会加入任何门派。在这半年时间里，我想学习识字，我还想去书院读书。”
众人听到后皆是一愣。谢无僵缓过神，点头称赞道：
“好！是个孝顺的孩子！这样做是对的，无论是建功立业，还是修道成仙，读书识字都是基础，谢伯伯支持你。”
“既然如此，赵公子，老夫等人不再厚颜打扰了，就此告辞，希望来日再见。还是那句话，如果对留下来的刀法感兴趣，欢迎随时来找我们。”说完这些话，几位仙门长老又对灵堂方向抱了抱拳，颇有几分遗憾地飞天离去。
谢无僵对人杰微微示意后，喊了旁边生闷气的谢小语一声，也走出了赵宅。在街口，袁辰和另一位金丹修士正守在入口处恭敬等候。
当谢无僵离开时，他下定决心，要想尽一切办法，在半年内琢磨出适合炼尸派的刀修法门！
……
赵大胆下葬已经八天了，今天是大年三十。
年味弥漫在整个湘城。街上将红灯笼挂得整整齐齐，各家各户贴上窗纸与春联，正在张灯结彩。
荆州地界今年迎来两只年兽，其中有一只大清早就埋伏在距离湘城三十里之外的黑风山上，看样子是将这次袭击的目标选中了湘城，没想到意外撞上了阴风寨。
阴风寨十年前易主的时候已经变成了炼尸派产业，这些年经营得蒸蒸日上，小日子惬意无比。不料今天竟被全盛实力的年兽撞见，其后果可想而知，瞬间被吃了个精光。
动静闹大后，终于被路过的修士远远察觉，这消息很快传到了城主府。
谢无僵听完汇报，先是因为阴风寨被灭心中一痛，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变得满脸喜色。
他命所有衙役倾巢而出，敲锣打鼓通报全城。这些衙役一边通知众人年兽今夜来袭的消息，一边分发每年都提前备好的爆竹，叮嘱大家务必要燃放整晚，守更待岁，保持烛火通明。
同时挨家挨户检查是否有张贴春联，即使家有丧事也得在入夜之前贴上。
年兽虽然罕见，但湘城只要是稍年长一点的，也不是第一次遇见了，都比较淡定。原本多数住户已经买了鞭炮，只是没准备那么多。家里有小孩的，看到分下来这么多鞭炮之后更是欣喜不已，准备今晚通宵过个热闹年。
养殖场效率很高，在城主府的大力支持下与补贴，赶在年前就将猪肉分销到湘城与陵郡的其他县城。如今满城的老百姓，只要家里条件不是太差，过年都有肉吃。
家家欢喜之际，赵宅却愁云惨淡。
其他人家贴春联，这儿挂满了白色挽联，接到衙门通知后，就只在宅子的大门口贴了一对春联，那是唯一的红色。
其他人家杀鸡宰羊，大鱼大肉，这里虽过头七，但步九娘交代了，再吃素一个月。至于她本人，已经决定以后永远吃素食，她说余生都要为老爷祈福。
人杰的其他师兄和帮中护卫们，已经被步九娘板着脸赶回去陪他们自己的家人，只有孤儿吴平铨留了下来。
还有一位郑家子弟，因郑小海无意冲撞了赵大胆的灵堂，得罪了赵人杰，为了不与赵家结仇，被郑小海留下赔罪。
这家伙每天在赵宅端茶倒水洗衣做饭，也没得到众人的好脸色。还是步九娘心慈，眼见年关将至，在人杰面前劝解了两句。人杰让他在赵大胆坟前磕了一天的头，最后放他回去了，并承诺不再追究。
到了晚上，罗横跟着人杰走进赵宅。
人杰下午代父兑现承诺，拿了猪肉给他，看他家徒四壁，孤苦伶仃，想起了答应罗侯的话，顺道提了句：
“要不要来我家一起过年？”
于是看见罗横大喊一声“要！”，一跳串得老高，落地时又“哎呦”一声，然后抱着脑袋，满脸傻笑。
罗横也知道赵宅的情况，听说要戒荤一段时间，便拉着人杰稍稍绕了点路，把“百斤猪肉”这笔出生以来的最大一笔钱，全部送给了老相好---云英姑娘。
罗横没有不舍的神色，笑得灿烂无比。
年夜饭时，赵宅一共五人，步九娘、人杰、小翠、吴平铨和罗横。九娘等四人坐大桌，小翠坐小桌。餐桌旁的桌子上，摆着赵大胆的灵位和木雕半身像。
九娘吃到一半眼睛又变红了。她放下筷子，用手捂住脸，呜呜呜哭了起来。
小翠和平铨受到感染，也开始跟着九娘一起小声哭泣，结果还没哭过两下，就听到了身旁的人一阵哀嚎。
只见罗横嘴里含着一块芋头，下巴还挂着颗饭粒，端着碗在那放声大哭！
这一哭，足足哭了半晌，声音又大又洪亮，似乎把肚子里无数的痛苦和伤痛都宣泄了出来，听起来伤心至极。哭到最后，罗横肩膀一耸一耸地哽咽着，鼻涕几乎都流进了碗里。
好不容易停下来，看着大家都望着自己，罗横整张黑脸顿时变成猴屁股，他扭扭捏捏说：
“我...我原来还临时做过哭丧，哭...哭很在行的。”
说完便举起了饭碗，挡在自己面前开始拼命扒饭，含糊不清地说道：
“好吃！这里的饭好吃！芋头也好香！”说着说着眼泪又无法控制地流下来。
人杰虽然发现自己身体无时无刻在吸收天地灵气，不会饿，不需要进食，但每次家人用膳的时候，他都会跟着一起吃。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敲锣声：
“戌时将至，准备放爆竹了！”
“戌时将至，准备放爆竹了！”
平铨把碗一放喊道：
“我七饱了，我器放爆竹！”
罗横见后急忙将最后两口扒拉完，也大叫一声：
“我也吃饱了，我去看看！”
小翠吃得慢，碗里的饭还剩一大半，此时心绪飘到门外，没有了一点胃口。
九娘看小翠的样子，哪还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对她说：
“想去就去，这年兽可不是年年都能遇到的。”
小翠先是眼睛一亮，但又立刻摇摇头：
“不行，我得等你们吃完，一会还要洗涮。”
九娘温柔地对她微笑：
“没关系，去玩吧，今天我来洗。”
“不行的！不行的！夫人怎么能做这事！”小翠吓了一大跳，两只小手拼命地晃动，然后急忙把碗端了起来：
“小翠还没吃饱，小翠要先吃饭。”
“哎。”九娘爱怜地看着小翠，伸手抚摸她的头：
“你这丫头，从小就懂事，善良。其实你当初愿意和我一起留下来的时候，我就把你当作自己的孩子。如今其他夫人走了，老爷也不在了，这个家变得冷冷清清。小翠，从今天开始，你不是丫鬟了。”
“啊！夫人！您不要小翠了吗！”
小翠听到这句话惊恐地跪下，然后上前一把抱住九娘的大腿：
“小翠一辈子都是赵家的丫鬟，我要永远照顾夫人和少爷，夫人不要赶我走。”
九娘哭笑不得地把她拉起来，亲昵地对她说：
“傻瓜，我的话还没说完呢，我准备从今天开始，收下你做义女，以后咱们俩母女相称，怎么样，你愿意吗？”
“我...我...”
小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呆呆望着九娘，然后偷偷瞄了旁边人杰一眼，接着脸蛋通红，声如蚊蝇般说：
“我只是个奴仆，没有出身，没有能力，哪里配得上...”
“出身？你可知道我的出身？我娘年轻的时候被阴风寨大当家掳去当压寨夫人，然后生下了我。后来爹被害死，二当家成了今天的大当家。娘为了不让我受辱，死前将我偷偷送出去，就在即将被阴风寨发现的那一刻，老爷出现了。”
九娘从未和别人说过这段经历，可现在她看着眼前人杰和小翠，决定把这个故事告诉自己唯一的两位亲人。
“老爷救了我，没留下名字就匆匆离去。之后我来到湘城，由于第一次来到寨外的世界，什么都不懂，结果碰见了贼人，被他骗走了身上所有的银钱。
我没钱吃饭，想找人收容，却几次遭遇不轨之徒，还差点被人拐到青楼，幸好懂得一些防身手段才得以逃脱。可是我已经没饭吃了，什么赚钱本事都不会，只能四处游荡，眼看要饿死。
命运就好像被安排好了一样，在最绝望的时刻，老爷又出现了！
在这里，就在这个家门口，我饿得再也走不动路。老爷看到我，从屋里拿了一笼他亲手做的猪肉包子出来...那是人世间最好吃的美味，我永远永远忘不了…”
九娘泛着泪光，动情说道：
“老爷是我的恩人，是我的一切。既然老爷没有嫌弃我出身，能把我扶成正妻，将我的名字写在赵家族谱上。为什么我就不能像老爷一样，收你做我的义女呢？
回头我就把你的卖身契给烧了，让你脱掉奴籍。”
听了九娘的一席话，小翠感动得一塌糊涂，眼看就要答应了，一声“娘”已经冒到了嗓子眼，差点叫出来。结果眼角看见坐在旁边的人杰，瞬间怯懦了。
“不行的！夫人，我要是做您女儿，那岂不成了...成了...少爷的妹妹！少爷可是天仙一样的大人物，大英雄。我哪有资格做少爷妹妹...不可以的，夫人，谢谢您！但我只想好好伺候您和少爷。”
“这...”九娘听了，也有点摇摆不定。若是别人家，自家的少爷多一个妹妹也没什么大不了，府里如果需要丫环，有能力再买几个就是了。
可人杰是什么人物？普通人在他面前腿都站不直！不要说小翠，连九娘自己也常常自惭形秽，觉得不配做他姨娘。
她和小翠都是下等出身，性格都有点自卑。所以让小翠做义女还可以，要是让她突然间变成了人杰妹妹，九娘也觉得有点儿说不过去。
在两人尴尬的沉默中，一直没说话的人杰突然开口。他对小翠说道：“我没关系的。”然后放下筷子，面朝这位第一个认识的女孩子，神态认真：
“无论你是丫环还是妹妹，我都会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