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义结金兰
九娘见人杰要向萧无生学艺，便极力挽留，请老仙长住在赵宅，家中正好空屋多。没想到萧无生竟然有个怪癖，他这个人只在街上睡觉。
萧无生说，他从小流落街头，现在不仅离不开这个“天被地床”，而且特别喜欢蜷在墙角，天天被风吹着，被雨淋着，再靠自己的手艺赚点铜钱。
他说这辈子都是这么过来的，改不了了。要他睡在干净整洁的房间里，这是要他的老命。
他注定命贱一生。
看到人杰愿意跟他学刀，萧无生非常高兴。接着又问人杰，是否愿意正式拜他为师。
若不愿，那他们之间就是半师之缘，教《雕木刀法》以后，他就不再教其他的东西了。假如愿意，人杰就得以木雕学徒的身份，加入做手艺活的民间组织神木堂，萧无生会将一生的心得传授给他。
萧无生说了，此时他并不代表天心宗，也不会指点人杰修炼《天心我心决》。将来人杰要加入哪一个门派，全看自己。
人杰不是很清楚拜师的神圣性，他也不会想到这老头其实是个大忽悠。他只是觉得萧无生人还不错，不但跟父亲是旧识，还愿意传授自己喜欢的新刀法，同时又不强迫自己加入天心宗，便点点头答应了。
于是，在众人的引导下，人杰恭敬地给萧无生敬茶，向他行了拜师礼。
萧无生乐得合不拢嘴，在设下重重禁制后，笑眯眯地从怀里掏出一块仙资石，在大家好奇的注视下，当场激发出灵气，为人杰试炼灵根。
一阵金光闪耀后……
砰！
仙资石落在了地上，萧无生却毫不自知，整个人像木雕一样定住了。他那雕木千年，世间最沉稳的右手，此时指向人杰，不停颤抖：
“你！你...”
“怎么了？人杰的灵根有问题吗？”九娘看情况不对，急忙问道。
“有问题，有问题，问题大了！”在说出“有问题”三个字后，萧无生整张老脸开始露出喜色，说着说着便开始仰天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平铨哥，萧爷爷这是怎么了？看起来好吓人，少爷的灵根有问题么？”彩蝶在旁边悄悄问道。
“我不机道啊，我虽然测过，但只机道发光就系有灵根，看起来挺好的呀！小黑你懂这个吗？小黑！小黑！你发啥楞？”平铨转头询问罗横，就发现罗横也傻傻楞在那，叫半天没反应。
忽然，萧无生停止了大笑，开始自言自语说道：
“苍天已死，问天当立。苍天已死！问天当立！”
他声音越来越大，最后把手狠狠指向天空，整个人撕心裂肺：
“我看你还拿什么阻止世人！阻止不了了！已经阻止不了了！世道沧桑！人心洪流！任你手段通天，遮蔽万年，却挡不住仙降巨子！”
说完后，萧无生将那只手缓缓张开，遮住自己失明的眼睛，泪水从指缝中涌出。他边哭边笑：
“错了！他们都错了！哈哈哈，对了，原来他才是对的！”
说完这些话，萧无生上前两步，两手死死拉住人杰双肩，老泪纵横道：
“孩子！很好！你很好！我萧无生没想到临死前还能收到你这个好徒儿！今天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护你周全！”
萧无生说完这番话，看着在场的人，脸色很严肃：
“你们现在就立下天道誓言，不能把今天测试灵根所看到的一切透露给任何人！一旦露出半点风声，你们所有人，包括人杰，包括我，全都得死！”
几人惊疑不定之际，就听见罗横满脸狂热地大喊声：
“太清天在上，我罗横在此立下天道誓言，绝不透露今天杰哥测试灵根的所见所闻！若违此誓，天魂归天！！”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随后也点点头，立下了天道誓言。
萧无生此时显得十分急迫，他急急交代了一句：
“好徒儿，你安心在家中读书修炼，期间千万不要让任何人测到你的灵根，具体缘由等我回来后再告诉你。为师我现在就去为你准备几件重要东西，短则数日，长则数月，等我回来！”
说完后，萧无生撤下禁制，也不等人杰回应，匆匆飞向天际。滚落在地的仙资石早被他遗忘在旁。
萧无生一走，大家都将目光齐刷刷看向罗横，他们感觉这家伙肯定知道些什么。
罗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用灼热的目光盯着人杰，此时见大家用询问的眼神看着自己，马上开口：
“别问！刚才我们都立了誓言，我什么都不能说。我虽然不知道萧前辈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可以感觉到他是为杰哥好，所以这件事咱们谁都别提了。我只能告诉你们，不是坏事。”
话说完，他看向人杰，上前走了两步，然后...
砰！
罗横跪在地上，向人杰拜倒：
“杰哥！我罗横这辈子跟定你了！你走到哪，我就跟到哪，万死不辞！”
说完将头重重磕在地上。
人杰皱起眉头说：
“这是做什么？起来！我又没说不让你跟着。”
“真的？”罗横抬起头。
“真的，不然我怎会叫你来我家过年。”人杰想起了他向罗侯许诺的话，回想这两天和罗横在一起的情景，又加了一句：
“若你愿意，以后就是我兄弟。”
“真的？”罗横声音颤抖，不可置信地问道。
“真的。”人杰点点头，对他说道：“起来，做我兄弟，宁死不跪。”
“杰哥！”罗横站起身后向人杰扑过去，一把抱住他，“呜”的一声哭了起来：
“太好了！我有哥哥了，我有哥哥了，我哥哥还是世间最了不起的人！”
孤儿出身的吴平铨，看着眼前抱在一起的兄弟俩，酸酸地开口说道：
“还有我呢！小西弟你可别抛下我。”
人杰转过头对他说：
“你也是我兄弟。”
“小西弟！要不我们三个人结拜吧！”平铨激动地说。
“结拜是什么？”
然后，刚为人杰办完拜师礼的众人，又马不停蹄地忙活起来，为三兄弟欢天喜地办起了结义礼。
他们先去邻街买齐东西，然后走到赵大胆的灵位前。
在灵位下面，九娘和彩蝶把猪肉、鱼、鸡蛋放在盘子里。平铨抓着一只活公鸡，人杰端着一碗红酒。
罗横写了三本“金兰谱”，谱上内容是：
盖闻府满兵书，乐知心之交集；小院煮酒，夜把臂以言欢。是以席地班荆，衷肠宜吐，他山攻玉，声气相通，观祈年之随行，切附光于骥尾。
吴平铨、赵人杰、罗横编开砚北，烛剪窗西，或刀下纵横，或理窥堂奥。青年握手，雷陈之高谊共钦；白水旌心，管鲍之芳尘宜步。
停云落月，隔河山而不爽斯盟，旧雨春风，历岁月而各坚其志。毋以名利相倾轧，毋以才德而骄矜。
义结金兰，在今日既九天对誓，辉生竹林，愿他年当休戚相关。谨序。
最后落款写上三人的名字，给每人发了一本，三兄弟在上面按下了手印。
仪式开始后，三人各持一炷香和自己那本“金兰谱”。
平铨先是一刀把鸡宰了，将鸡血滴入红酒中。
接着，三人咬破左手中指，将血液滴入红酒，搅匀后，洒三滴在地上。
以平铨、人杰、罗横为序，每人各饮一口，剩下的放在赵大胆灵位前。
最后三人一起立下天道誓言：
“太清天在上，我吴平铨、赵人杰、罗横在此立下天道誓言。
虽非同姓，但结为兄弟。虽非骨肉，但比骨肉亲。从此以后，兄弟三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
九天在上，实鉴此心，若违此誓，天魂归天！”
三人结拜完后，开心地抱在一起：
“大哥！三弟！二哥！三弟。大哥。二弟！”
“……”
“要不我们学西傅他们一样叫吧？”
“老大！老罗！老二！老罗。老大。老赵！”
“……”
“要不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叫吧？”
“铨哥！小黑！杰哥！小黑。六师兄。小西弟！”
“哈哈，还是这样叫得顺口。”
此时九娘和彩蝶也感动地抱在一起，看见眼前结义三兄弟，她们觉得，死气沉沉的赵宅，终于焕发出了生机。
……
众人实在累得不行了，各自洗完澡，就沉沉地睡了过去。九娘因为昨晚已经睡了一阵子，所以起的早，她趁彩蝶熟睡，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去生火做饭。
人杰每天因神眼带来的沉睡期只有半个时辰，所以在午时就已经醒来了。他本来想帮忙的，却被九娘轰了出去。
九娘一边炒着菜，一边对他说，赵宅现在也要变成赵府了，所以不能像原来那样随便，得拿出“大家”的门面来。
尽管她的辈分大，但毕竟是个女人，人杰才是整个赵府当家作主之人，所以不允许他再做杂活。
九娘看人杰点点头，准备跨出房门，突然决定对他说一个善意的谎言，于是又将他叫住：
“等下，姨娘还有几句话跟你说。”
“姨娘你说。”
“刚才我已经说过，赵府有赵府的规矩，何况人杰你住在这里之后，咱赵府从今往后还是一座仙家府苑。
明天我们会去买一些家仆回来。到时候你作为赵府主人，不仅不能做那些下人做的工作，而且要学会与下人保持距离。
此外，老爷可能还没来得及教你做人的礼节和廉耻。
如果你看到哪个丫环喜欢，可不能再像早晨抱彩蝶一样当着大庭广众之面。丫环倒是不必担心，可你会被外人说闲话，会败坏名声的。
即使是你自己的妻妾或通房丫头，你要抱，也得叫她到屋子里去，不给外人瞧见，这叫知耻。
若不是属于你的妻妾或通房丫头，你在外头看上了哪位女子，你要先确认她有没有家室。如果对方没有家室，你还得先回来跟姨娘说，等姨娘请媒婆上门，找对方父母谈好了，再将她娶回家，这叫明媒正娶。
只有娶回了赵家的女子，你才可以碰她的身子，这叫名节。女子将名节看得比性命还重，所以你要学会尊重对方。”
“哦，我知道了。”人杰点点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规矩。
“姨娘看你上午抱彩蝶喜欢得紧，你跟姨娘说实话，是不是看上她了？”九娘不动声色问道。
“那倒不是，就觉得抱着舒服，她身上还有股香味，我喜欢闻。”人杰实话实说。
“彩蝶确实有天生体香，就像沾上了香花的蝴蝶，所以我给她取名字叫彩蝶。如果你喜欢，可以在没人的时候让她到你屋里去。
最重要的是，你身边得安一个通房丫头伺候了。”
“噢。”人杰懵里懵懂地应着。
“这通房丫头需要日日与你贴身伺候，以后你上床、洗漱、穿衣都不许自己来，只能让通房丫头给你做，你洗澡的时候也得让通房丫头伺候着。
虽然我们会让通房丫头立下天道誓言，但这个身份仍然过于敏感。做你通房丫头的人，不仅以后就是赵府中地位最高的主事丫环，还会知道许多你的秘密。
这么一个丫环，你是想重新买一个陌生女子，还是准备直接让彩蝶来当？”
人杰眉头皱了起来，他身上还真有许多秘密，便问九娘：
“这么麻烦！可不可以不要通房丫头？”
“当然不可以了，你这赵府主人连一个侍候的通房丫头都没有，以后我们哪有脸出去见人呢。”九娘很少说谎，此时说这些话也是脸红心跳。
尽管大多数富贵少爷都有通房丫头，但如果主人不喜欢，特别是人杰这类修行者，也是完全可以不配的。
“要是让彩蝶做我的通房丫头，她自己愿意吗？”
“当然愿意了，她可是做梦都想当通房丫头呢。”
“那就别买其他人了，我不喜欢有人贴身伺候。非要这样做的话，就让彩蝶留在我身边吧。”
“好！那姨娘一会就去跟彩蝶交代。”
“姨娘，我到院子里练会刀。”
“去吧，姨娘做好饭了叫你们。”
看到人杰出门后，九娘松了一大口气。
她抹了抹前额的热汗，看着锅里发黑的青菜，喃喃自语：
彩蝶啊彩蝶，娘今天豁出脸面，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