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精彩的大学课堂

科特兰分校有当代语言系(Modern Languages Department ），包括ESL(对外英语）、法语、西班牙语、德语、意大利语、汉语、阿拉伯语和手语专业。当我向他们提出听课请求时，三位教授答应并热情邀请了我。听他们的课不仅学到专业知识，还学到教学策略、评价标准以及敬业精神。由于种种原因，很遗憾没能把他们的课堂与读者分享，但是，我对他们永远怀着深深的敬意和感谢！

有一天，我和学前和小学教育系系主任一起听了淑芳的课。这节课以学生展示为主，每一组各具特色。比如，有一组学生以角色扮演的形式，四位同学分别扮演美国著名教育家杜威(John Dewey)、小学校长、小学生和该小学生的妈妈，表达了四位表演者对教育的理解；另一组学生到附近一所小学采访，以访谈形式凸显了儿童的教育观；还有一组学生将他们实习的学校的生活片断以迷你影片的形式记录下来，影片中特别注意保护未成年人的隐私，把孩子的名字、面孔等进行了模糊处理，展示中还把时下热门的应用程序(APP)与课堂教学相结合。所有小组的展示成果都有一个共同点：把信息技术融入了他们的课堂或活动里。

“艺廊展示”(Gallery Walk Presentation)是中国老师林琳博士的社会科学课程的期末展示。学生展示的内容分为两类：一类是与地理有关的，把一个国家的地理、经济、人文连在一起（如图1-6所示）；另一类与服装有关，因为学生曾经为一个小学捐助衣服，林琳博士希望他们把关于衣服的主题继续做下去。教室里摆放了六个花花绿绿的展板，每一组学生站在自己的展板前讲演。林琳博士把这种形式称为“艺廊展示”，真是个生动形象的比喻。

一上课，她首先给学生发放并讲解用于评价的《“艺廊展示”手册》，告诉学生从哪几个维度给同伴评分。《“艺廊展示”手册》（具体内容如表1-1和表1-2所示）印在一张纸的正反两面，用于评价学生。它是引导学生的指挥棒，特点是简明易懂，重点突出。

表1-2中，教师以5分维度，从“充满激情展示”“有准备展示”“与观众有互动”“对提问有答复”“使用有效图片”五个方面提出要求。

学生小组的人数不固定，有一人组、两人组、四人组等。我跟着林琳博士看学生如何展示。

我们首先看到的是一位单独成组的女生介绍南非。她讲的时候，其他同学听，同时在评价表上记录、打分；老师也在聆听和提问。接着林琳离开这个女生，到旁边的小组提问、记录，而那位女生依然在讲给其他同学听。我明白了，老师因为时间有限，不可能从头到尾听一个小组的介绍。我环顾整个教室，发现没有老师光临的小组，也是一位学生讲，其他学生聆听、提问、记录评价表。图1-7为林琳博士的学生在分组介绍展板内容。

我们接着观摩了另一个地理小组，他们展示的是对南美洲国家海地(Haiti)的介绍。该小组从地理位置、环境、习俗、宗教、外交五个方面进行阐述。学生还贴出海地文字，做介绍的学生说，为了做这个项目，她特意学了十几个与项目有关的单词。海地语像鸟语，很有趣。最后，林琳博士问：“你从项目中学到了什么？”她从项目列举的五个方面来回答，洋洋洒洒，清晰得体。

六个小组中只有一个是关于服装的主题。我好奇地走到她们前面。她们从衣服的历史、目的、文化、职业、款式、价格六个方面做了研究。一位女生讲了服装与文化的关系，有中国旗袍、日本和服、印度纱丽等，每一种服装都非常美。但我发现了一个问题并向她们问道：“为什么你们研究的都是女人的衣服？是不是因为你们是女生？”她指着左手边的一排画介绍说：“这里都是男士服饰。”她指着一件T恤衫问我：“这是什么衣服？”我说中国的老年男士有穿这种衣服的。这时，正好林琳博士走来，她说：“这就是文化与服饰的关系。在美国，每个人都认识这是冰球教练的衣服，但中国人不熟悉冰球，会认为是普通男人的T恤衫。”我又系统地看了学生研究的六个方面，认真地说：“你们六个人可以开个服装店，你们对顾客的介绍都将是专家级别的。”惹得大家都笑起来。服饰里的学问大着呢！

后来，我又跟林琳博士进行了沟通，了解了很多我在传统课堂里没看到过的故事。比如，服装组的学生上学期到一所小学实习，该小学里有一半孩子享受政府补助的午餐，可见，他们的家庭经济状况比较糟糕。林琳博士的学生组织了捐衣物活动，她自己也把儿子穿过一次的衣服捐了。这次活动不仅受到该小学的欢迎，而且也启发了她。她看到捐来的衣服各种各样，就希望学生们继续探究关于衣服的话题。这就是为什么这一组的主题不同于其他小组的原因。

根据课堂观察和林琳博士的介绍，我认为她的课探索性较强并解决了如下几个问题：

第一，如何调动小组成员的积极性？这是美国小组合作学习中存在的问题。有时候，小组的每个成员只关心自己做的部分，其他都不管；还有的时候，会因一个成员不认真或不按时完成作业而影响整个项目的进度，甚至使项目难以完成。林琳博士的做法是，每个小组中，所有组员都要了解整个项目，但只负责一个部分。老师在听介绍的时候，也会问其他部分的内容。比如，负责服装历史的同学，也要了解服装价格。

第二，如何调动全班同学的积极性？林琳博士希望同学们不仅从自己的项目中获益，还能向别的小组学习。她的做法是事先设定学生评价量表，在展示过程中，每位学生都要带着评价量表到别人的展位前听介绍并记录。老师收回量表后将会把这项内容的成绩算在各人的展示成绩中。这样就促使每位学生向所有人学习。

第三，如何指导学生选题？老师事先指定选题范围。林琳博士也曾走过弯路，上一届学生做这个项目时，总是选择他们熟悉的欧洲国家，或者因为他们的祖先来自那里，或者因为他们在那里度过假。这样，重复选题多，对学生也没有挑战性。林琳博士后来圈定的选题范围大都为过去是殖民地、现在独立了的国家。而且，选题也不能太偏，这些国家是美国社会科学课程标准中提到的，也就是说，这些大学生将来当老师的时候，会把现在的知识教给他们的学生。

第四，如何避免学生抄袭并对他们进行思维训练？给学生大致的模板。比如，从位置、国情等六个方面介绍殖民国家；从历史、文化等六个方面介绍服装。以前的学生有的会从网上大段抄袭，林琳博士给了基本模块后，他们可以参考网上资料，却无法整段抄袭，因为网上编排的内容并非符合老师的要求。

约翰·苏亚雷兹(John Suarez)（如图1-8所示）是一位看上去颇严肃的社会服务(Service-Learning)课程老师，可是，他有一颗热忱的心。我去过他家好几次。他关照过很多国际学生。在他家的墙壁上，挂满了那些学生的照片，来自亚洲、欧洲、南美洲的都有。他的太太也是教师，辅导和帮助监狱里的“问题少年”，她给了那些孩子极大的爱心。因为在教学策略上因材施教，她在转化“问题少年”方面取得了显著的效果。约翰的爱心还体现在对他岳母的照顾上。美国老人绝大多数都不与孩子住在一起，哪怕年纪很大了，基本上也是独居或进养老院。但是，他的岳母却长期与他们生活。

约翰家还有一位家庭成员——中国学生陈蕾。这是一个充满了缘分的故事。陈蕾从四川到美国读高中，他们认识了，后来陈蕾回国了，他们失去了联系。可是，当陈蕾再次回到美国念社区学院时，约翰的太太到陈蕾的学校做义工，在学生名单里意外地发现了他，寻到他并把他带回了家。后来，在约翰的指导和帮助下，陈蕾成为科特兰分校对外英语(ESL)专业的学生，我第一次认识他便是在保罗的班上。他在念大三，很出色，功课优异、组织能力强，是学校的荣誉学生，深受老师、同学和大家喜爱。陈蕾把我带进约翰的家，我与这家人有了更多的交往。

约翰知道我希望多观摩一些老师的教学，就邀请我听他的课，并细心地为我准备了他自己编写的课程资料《做得好，写得好》(Do Good, Write Well ），告诉我时间、地点，并早早就在办公室等我。

约翰的写作课令我印象深刻。他让学生根据自己的兴趣，课前先发资料给他，每人两篇文章。一位学生选择了与法律有关的内容，因为她在警察署做义工；还有两位学生选择的内容与教育有关，因为她们在学前教育专业学习。约翰把几篇文章用思维导图的形式联系在一起，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快速阅读方式，批判性思维原来是这样培养的！

中午休息了一个小时，他又开始了下节课。这节课属于社会学习课程，内容是关于情商(Emotional Intelligence)的。学生有了好的情商，才能在实习和工作中有好的表现。这节课的目标有三个：情商是什么？为什么说情商很重要？至少能说出一种提高情商的方法。上课形式是工作坊式(workshop)。约翰请来康奈尔大学毕业的丽莎(Lisa)老师和他合作上课。丽莎先用录像讲解情商的概念。录像上的女教师讲完后，学生进行自我情商测试。然后，约翰和丽莎一起表演。约翰扮演一位严厉的老师，满腹牢骚，责怪学生迟到、不交作业。丽莎扮演学生，她表面不说什么，内心却不服气。在他们惟妙惟肖地表演完后，学生用情商知识点评和提问。接下来，学生分组，即兴创作剧本并表演。最后，约翰用简单的四个题目，请学生对上课的内容、形式、效果进行了调研。这节关于情商的课目标清晰、形式多样，既有学术介绍，又有生动的演绎，还有完善的评价体系，很值得我们学习和推广。

在科特兰的中国老师屈指可数，虽然除了淑芳和林琳外，我没听过其他中国老师的课，但是，在与他们的交往中，我能感知到他们人品的优秀和学术的活跃。我甚至能想象出他们在课堂里的风采和在学生心中的分量。

郑田田家是我到科特兰第一周就去做客的中国家庭，她和男友戴维(Dave)诚恳、热情地接待了我们。田田是毕业于耶鲁大学的知名人类学家，著有专著十一部。可是，她一点也不恃才傲物。我向她请教过人类学研究方法和教育叙事方法的异同，我受益匪浅。樊泓莉是当代语言系的法语老师和对外英语(ESL)专业老师，她能像说母语般地说法语和英语。再加中文，她可以在三国语言间自由切换，真让我佩服。我们曾在学校图书馆畅谈一些与专业有关的问题，比如外语教学可以向母语教学借鉴什么，一个人可否存在双语思维,ESL专业的学习内容和就业方向等。她的谈话帮我打开了语言学习的一扇大门。王海英是当代语言系的汉语老师，但她并不会因为汉语是她的母语而怠慢了教学研究。她不仅上本校面授课，而且还给别的学校上在线同步课程。我永远也不会忘记2016年我的生日是在海英家度过的，那个生日对我来说很特别，海英给我做了很多好吃的中国菜，她的热情、贴心一直都在我心里。叶岚是本科毕业于北京大学的才女，她的教书故事令我向往。翁履中是来自中国台湾的老师，他在台湾当过记者，政治敏锐，是中国人里的明星老师。我第一次认识他是在开学典礼上，他对着全校教授慷慨陈词。杨芳老师很可爱，像学生的姐姐，现在已随先生到密歇根州继续任教了。徐洛老师很儒雅，是真正的北京人在纽约，他成功促使首都师范大学和纽约州立大学科特兰分校建立了姐妹学校关系，这是科特兰分校与中国大学第一次实质性的亲密接触。正因为所有中国老师的努力，每年才会有来自中国的学生在科特兰当交换生或游学。他们是学贯中西的大学教授，也是连接中美沟通的桥梁！

从我的观察来看，纽约州立大学科特兰分校的老师们都非常出色，他们不仅拥有世界名校的博士学位，更令人钦佩的是，他们教学技艺精湛，关心学生的思想变化。他们一切为了学生，为了学生的一切。服务学生是他们最重要的职业承诺。许多老师在上课前一小时就赶到学校为当天的课做准备，也有许多老师很晚还在办公室给学生一对一答疑，绝对不会有学生找不到老师、得不到帮助的现象。

这使我不禁感慨：在科特兰分校当学生真幸福！

[1] 由林琳博士设计并提供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