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只是想靠近你
热气腾腾的食堂里，贺森繎一个人坐在较偏的位置上，出神地嚼着饭菜。
昨天他说会保持距离以后，他惊讶地发现，他并不知道究竟什么距离才是他们之间该有的。
对他来说，学习的时间自然是学习，有什么工作也就着手工作。
颜琇就是他生活中的调味剂，一点甜都能让他开心好久。
可是当他说出了保持距离这四个字，他感觉日子变得无聊起来。
像寻常同学一样相处，他自认做不到。
谁能忍受一块那么符合口味的小糕点放在面前，而不去凑近闻闻它呢？
何况，颜琇对他来说不只是糕点啊。
他也不是故意说出“偏爱”的，但是那个时候，大脑一激灵，嘴巴一快，自然而然地就说出口了。
现在自己的心意已经完完全全袒露在颜琇面前，他更不知道往后他们要怎么相处。
愁人。
贺森繎这是第一次叹气。
过了两分钟，在他意识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耳朵已经捕获到了隔壁那一桌男生口中的“颜琇”二字。
他以为是自己幻听了，不由得放慢动作，不动声色竖起耳朵去听。
“是叫颜琇吧？”
贺森繎不经意地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一眼。
在他右侧那一桌坐着的四个都把校服外套脱了搭在椅子靠背上的男生看起来是朋友。
贺森繎认得其中一人，没记错的话，他叫陈际麟，每天迟到名单上都有他的名字，而且是6班的人。
“嗯。”陈际麟漫不经心地应着，味同嚼蜡地把一块鸡肉放进嘴里。
“陶越你今天没在，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穿黄色薄款卫衣的男生把手搭在身旁的陈际麟肩膀上，朝他对面穿着蓝色长袖的男生说，“那位班长，实在是太有趣了。”
“我还是第一次听见同龄女孩子这么温柔地叫际麟的全名，太新鲜了。”
“她说自己是际麟的师父，还说要帮助他的功课哈哈哈哈哈际麟当时都愣了！”
“而且而且，她凑近际麟的那小模样真的是莫名让人心尖痒痒。”
陈际麟拍掉正在说话的人的手：“说够了吗？这么大碗饭都堵不上你的嘴？”
“可是她真的漂亮啊，不是一般的那种脆弱的漂亮，也不是很张扬的漂亮，啊，是那种——”
陈际麟直接把一块肉塞进了对方嘴里。
陶越无奈地看着差点噎住的云夏：“我认识她，以前是同一个初中的，算是半个朋友吧，她性格真的很好。”
陶越初中一直在5班，是5班的学委，他叔叔和颜琇的父亲是同事。
颜琇还在4班的时候，就因为班级事务和他有过交流；后来颜琇去了重点班，两人虽然不常见面，但是遇到了也还会友好地打招呼；初中毕业以后，通过颜琇的父亲和他叔叔的闲聊，他偶尔也会知道颜琇的一些琐事。
比如去旅游，比如过生日。
“好个屁，敢跟我顶嘴。也是没见过这么奇葩的人。”陈际麟嗤笑一声。
陶越皱起眉头，还没说话，身边一直没出声的红衣男生用筷子敲了敲已经吃干净了的碗。
罗项厉斜着眼神，对陈际麟说：“那你能忍？最讨厌的就是这种管事婆了，仗着个班长名号，破事一大堆，烦死。”
“可我还是觉得她不一样啊。”云夏刚把肉咽下去，又忍不住出声。
“你不就好这口吗？觉得被她看着都是福气。”罗项厉眼神里透露着不屑。
“是又怎样？我就是觉得际麟能和她相处，挺好的。”云夏皱起眉头，“哼”了一声。
陈际麟看着发小那不争气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我要。你肯给吗？”
其他三人都瞳孔微缩，目不转睛地看着云夏，惊讶他居然敢说出这种话。
云夏表情慌乱地摆了摆手：“不是我啊！我哪里敢这么说！”
众人反应过来，才知道声音是从旁边传来的。
四人抬头。
“贺、贺同学。”云夏首先打了个招呼。
贺森繎端着盘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颜琇一个女孩子，你们别说什么玷污她的话。”
贺森繎冷酷的眼神扫过罗项厉和陈际麟：“了解一个人需要时间和机会，在不了解的情况下，不要断言。”
说完以后，他径直走开，背影冷酷。
云夏抓着头低声惊呼：“救命！刚才他不会都听到了吧？全年级还有谁不知道贺同学对颜琇多好啊！”
又是拥抱又是一起吃饭的，啧啧啧。
陈际麟狠狠地吃了一口饭：“我怕他？颜琇怎么惹恼我的，我就加倍讨回来。”
陶越看着贺森繎远去的背影，没说话。
罗项厉“嗤”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
……
贺森繎从没觉得自己是个急性子。
但是他好不容易等到下午放学了，就立马去6班找颜琇——课间时间还是太短了。
颜琇背着书包出门，打算先回宿舍洗个澡，再去食堂吃晚餐。
“阿琇！”贺森繎大步走到她面前。
颜琇有些惊讶，桃花眼里透露出疑惑：“怎么啦？”
“我……我今天听到你们班陈际麟和他同学在谈论你，你别和他走太近了。”贺森繎把手放进外套口袋里，免得自己的手忍不住触碰她脸颊旁边的碎发。
颜琇有些惊讶：这都能被他听到？
她淡笑一下，回应：“谢谢提醒！”
“你们班是有什么师徒……”贺森繎又靠近她一步。
颜琇料想他是听到了师徒相关的，也没打算瞒着他：“这是我们班一个学习方面的互帮互助制度，我成绩还行，就当师父，帮助一些成绩有待进步的同学，收他们为徒弟。”
贺森繎剑眉微微一蹙，疑惑：“这是老师分配好的吗？为什么是你当他的师父？”
颜琇不动声色和他保持距离，三言两语说清：“原本都是双向选择。谁知他直到最后都没有选师父，老师在大家面前问了他一句，他就同意我当他师父了。”
“那你为什么不拒绝？”
“我为什么要拒绝呢？虽然麻烦了点，但也是一种帮助呀。”
贺森繎被她的心善弄得无语片刻。
颜琇看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不禁笑笑：“而且我喜欢有挑战的事情，如果我成功帮助到他了，那不是也说明我很厉害嘛！”
“好吧。”贺森繎无奈点头。
话题似乎可以结束了，但是他并不打算离开。
颜琇看着对方幽深的眼神，心里有些忐忑：虽然他之前说“偏爱”，但是目前来看，好像一切都挺正常的？这就是“保持距离”？还挺好……
“阿琇，我收回我的话。”贺森繎又忍不住靠近她半步，“称呼照旧，你叫我什么都可以，但是距离也照旧。”
颜琇瞳孔微缩：“！！！”
颜琇皱起清丽的眉：“你这是……为什么？”
贺森繎语气坚定：“我从小就想亲近你，也许你不记得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可我没忘。”
颜琇心都快跳出来：哇敲？我们之间发生什么了？！
“你可以把我当普通朋友相处，我却不能克制我的心意。”
“有时候就算被你拒绝，我也能理解。只希望你不要远离我。”
“我绝对不会强迫你做什么，我也可以保证我的学习和生活不会被自己对你的心意扰乱。我只是想靠近你，保护你。”
“目前来看，仅此而已。”
颜琇完全开不了口说些什么。
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半分钟过去了。
颜琇叹了口气：“贺森繎，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回忆一下以前我们之间的相处。我实在搞不懂你为什么……想亲近我。”
“也许把以前的事情说清楚了，你的心思就淡了。”
“走吧，去食堂。边走边聊，边吃边聊。”
颜琇不得不改变自己原先的计划。
她是个不愿意把事情拖久了的人，尤其是感情上的事情。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谁人不能说“喜欢你是我的事”，可谁人能做到“你不喜欢我，我也甘之若饴”。
她不想伤害他，也不能伤害他。
坐在食堂二楼，两人谁都没想到，前一天刚说了“保持距离”的他们，第二天晚上又面对面吃晚餐。
颜琇喝了一口汤：“听了你的回忆，我大概明白了。”
“我帮你捋一捋。”
“可能你小时候在那样一个……比较缺少温情的环境里，会对我给予你的帮助印象深刻。”
“我本身性格就是那样，无论是谁，当初心性单纯的我都会去帮助的。”
“我知道，你的朋友也不是很多，他们很少像我小时候一样欢脱，所以你被我的性格感染，觉得这很珍贵。”
“贺森繎，你所珍惜的，是六年前、儿时记忆里的一种状态和一种性格，不是我这个人。”
“换任何一个人像我当年那样对你，你也许都会珍藏在心里。”
贺森繎插了一句话：“可事实上，那就是我们之间的相处经历，没有把谁替换成谁的可能。”
颜琇语气真挚：“人都是会变的，现在的我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你很可能戴着童年的滤镜看我，觉得我可爱，实际上——”
“你确实很可爱啊。”贺森繎同样语气真挚。
颜琇心里的小人猝不及防被这低沉的嗓音击倒，她嘴角一抽：“……听我把话说完。”
“噢，你说。”贺森繎又吃了一口饭。
“我会吐槽，会抱怨，会爆粗口，脾气不好，为人比较刻板，有强迫症……很多方面是你看不到的。”
“小时候，我们之间交流的时间比较碎片化，所以你对我的印象，也是由很多碎片拼凑起来的、模糊的。”
颜琇顿了一下，深呼吸，郑重地说：“我希望你可以放下以前的那种憧憬。别和我说没关系，我真的不想伤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