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编    流动均衡

第一章  流动均衡的含义

第一节

当经济学家谈起需求和供给之间的均衡时,他们绝不带有或者至少绝不该带有这样一种意思，那就是任意时期、任意地点购买任何物品的数量和销售该物品的数量相等。在所有情况下，不管是否处于均衡状态，两个量必须相等，一个简单原因就是每次购买从另一个角度看就是一次销售。当然，完全存在一种情况，就是具体某个人购买物品的数量与其销售的数量不同。因此，和我的定义一样，如果我们这样定义货币投资，这个定义自身要求总货币储蓄等于总货币投资，那么谈论均衡或其他方式“导致”的这种相等就没有意义。^注11这类同义反复的相等与均衡不存在任何关系。

第二节

因此，本书不再考虑这类虚假的均衡，但是需求和供给之间还有两种意义上的均衡需要区分。第一种就是在现在的价格水平上，需求者愿意购买的数量和供给者愿意销售的数量，两者相等；第二种就是在现在的价格水平上，需求者愿意购买的数量和使得价格等于边际生产成本的数量，两者相等。在完全竞争下，这两类均衡是同一件事。供给者希望按照现在价格销售的数量就是使得价格和边际生产成本相等的数量。但是，在垄断条件下，情况不是如此。垄断者就是销售者，因此，当他决定销售的时候，他可能非常愿意销售。但是销售的数量不是使得价格等于边际生产成本的数量。按照通常的公式，销售的数量使得价格乘以（）等于边际生产成本，其中η是关于商品量的需求弹性，该商品数量受到企业当前生产的影响。^注12就单个商品来说,通常使用第二种定义,这使得在垄断情形下需求和供给之间的均衡并不普遍成立。然而，如果把经济系统看作一个整体,就这个一般观点来说，使用第一种定义更方便，它使得在垄断和竞争情形下都存在需求和供给之间的均衡。

第三节

就某些特定物品来说，当说到按照上述方法定义的需求和供给之间的均衡普遍存在时，有时是指市场上某个时刻需求和供给的绝对量。这里有两种情况不存在均衡：一种是政府干预价格；另一种是供应量巨大，为了销售全部商品，以致不得不将价格确定为负值。除了这两种情况以外，每个时刻，市场均衡肯定存在，因为市场将考虑所有因素来调节价格，使得均衡存在。^注13然而，经济学家主要感兴趣的不是某时刻需求量和供给量的绝对额，而是每单位时间的需求率和供给率。为了区别于市场均衡，我们称所考虑的需求率和供给率的均衡为流动均衡。然而除了上面提到的情况外，市场均衡肯定始终普遍存在，而流动均衡不是这样必然存在的状态。比如说，如果对茶的爱好突然增加，那么其价格将上涨，从而保持市场均衡。但是由于茶叶生产商会发现把他现在能得到的所有茶叶以这个高价销售，能够获得异常收益，因此，他们将扩大其种植园的面积，继续增加产出，直到再进行扩张不会再获得异常收益为止。这个过程每天都在进行，且都存在市场均衡。但是销售的数量，还有可能的价格，每单位时间（足够长的时段）都在不断变化。这时不存在流动均衡。同理，如果天然气的生产技术突然改进，那么总是以当前状况下的时价购买他们愿意购买的量的消费者，也会受到激励开始改变现状，例如安装天然气烹饪炉具和天然气取暖器，直到完成这些事情，在这个过程中，每单位时间的销售量和可能的价格都在不断变化。^注14这时也不存在流动均衡。只有在购买者和销售者对他们的状况满意的条件下，才存在和市场均衡一样的流动均衡。流动均衡涉及购买率和销售率不变，以及雇用率和离职率不变。

第四节

如果把经济系统看作一个整体并且处于流动均衡，那么显然，其含义就是包含在经济系统内的所有需求率和相应的供给率都处于这种均衡中。除了标准的稳定状态下，显然都不满足这个条件。当然，这样状态的存在就意味着偏好和技术都没有变化。这也意味着每个产业在销售价格和边际成本之间有明确的关系。在竞争条件下，这个关系是相等关系；在垄断条件下，边际成本肯定低于销售价格，其程度的大小根据需求弹性大小而定。^注15此外，严格的流动均衡意味着稳定的人口和资本设备存量不变。最后这一点再次蕴含着不存在净投资和减资。

第五节

除了严格意义上的流动均衡外，我们可以构想一类伪的或假设的流动均衡，我将称之为短期流动均衡；在某些情况下，实际情况更接近这种均衡。这与严格的长期流动均衡之所以不同，是因为它不要求单个产业的投资率或者所有产业投资率相加为零，但允许一个正的投资率，且假设该投资率为常数。当然，这不是字面意义上的流动均衡。因为一旦发生任何（净）投资，那么下一个时期的经济环境肯定发生变化。更加特殊的是，如果投资采取固定资本增加额的形式，那么这肯定对生产消费品的生产设备有一定程度的改进，从而肯定使消费品的产出率逐步提高。然而，由于总资本存量相对于短时间内发生的任何增量来说非常巨大，此外，由于决定增加资本设备和完成设备的购买、安装、运行之间的时间间隔非常短，因此进行投资引起的消费品产出率的变化，考虑到其持续时间非常短，可以忽略。尽管短期流动均衡实际上可能从来未曾存在（除非也存在稳定状态的长期流动均衡），但可以创造某个条件来充分接近短期流动均衡。在使用这个概念时，实际上，我们所做的事情就是假设隐含在长期流动均衡中的所有条件都成立，只是不把投资率视作零，而取投资率为正并且不变。并且，我们忽略了经济系统的其他部分对这个正投资率的反应。事实上，由于这些反应持续的时间非常短，它们微不足道。当然，就任何长度的时期来说，只要我们愿意，都可以选择忽略这个反应。这类均衡是凯恩斯的《通论》关心的主题。正如凯恩斯在书中所表述的那样，它所关心的是“就业量的均衡水平（我增加的斜体），即对全部企业家来说，没有动机促使他们提高或降低就业的水平”^注16。

第六节

我们刚才所讨论的内容，是用一种明显直接的方式确定了稳定状态下长期流动均衡和短期流动均衡的关系。然而，还有另一种确定这种关系的方式。采用上一节的方法定义短期流动均衡，我们认为长期流动均衡是短期流动均衡的一种特殊情形。在一般情形下，储蓄的需求和投资的供给相等，不管其（正）值为多少；长期均衡的特殊情形下，它们也相等，都为特殊值零。这种方法使我们能够用方便有序的方式安排我们的内容。因此，我建议采取这种方法。

第七节

显然，按照这里使用的定义，尽管在不同均衡状态之间消费品和投资品的流动率不同，与此类似，经营资本和流动资本^注17的存量也不同，但是，在任何均衡状态下，各种资本存量不可能都发生变化。净投资的流量仅由固定资本增加额构成。这一点非常重要，这个要求保证了在短期流动均衡状态下，意愿投资和实际投资通常都相等，于是，肯定会出现商店店主由于不能销售商品存量而被迫进行非意愿投资这样的情况。此外，只要保持任何给定的短期流动均衡状态，那么就业、产出和投资自身都会处于每月或每年的不变水平上，这意味着除非我们假设货币工资率为不切实际的水平，货币收入及银行的货币贴现率都保持不变。此外，尽管短期贷款和长期贷款的货币利率不一定相等，但是它们之间的关系肯定保持不变；^注18因此，在二者之中，用哪一个表示利率没有差别。不过，在任意短期流动均衡的整个时期，消费品的期望价格和货币工资率，必须等于当前价格和货币工资率。否则，就必须引入一个新变量，这会导致更加复杂的问题。期望价格和货币工资率与当前价格和货币工资率相等，这意味着以货币表示的利率和以任何商品或劳动力表示的利率相等。^注19

第八节

此外,只有当经济系统处于从流动均衡的一个状态向另一个状态过渡时，或者由于其他原因，处于非均衡状态时，每月或每年的货币收入才处于变化之中。据此，可以得到下面的重要结果。虽然均衡状态A比均衡状态B囤积了更大量的货币这种说法是合理的，但是那种认为发生了更多囤积的看法是不合理的，这是因为事实上在两种均衡状态下没有发生囤积或非囤积。在通常意义和按照罗伯逊教授所界定的囤积和非囤积的特殊意义上看，从收入支出流通过程中流入或流出货币，发生囤积或非囤积都是事实。^注20因为“囤积”和“非囤积”这两个术语的使用非常模糊，所以强调这一点是很有必要的。在均衡情况下，就假设来说，排除了囤积和非囤积过程。对于强制征收的税来说，也会发生同样的情况。因为这只能由货币存量扩张过程所导致，而且在任何短期流动均衡的情况下，根据定义，这种存量不变。于是，本书第二编和第三编没有讨论这些概念。

第九节

为了简化论证，在我们主要的分析中都假设不存在失业的系统获益（或者带来的任何好处）。就第二编来说，这个假设不起作用；在第三编中，这个假设起显著的作用，因此，在随后的第三编第六章中，讨论了去掉这个假设后的影响。

我们有时把术语“动态均衡”应用于某个系统——该系统的所有部分以相同比率扩张和收缩，而保持技术等诸因素不变。由于生产的某个基本因素，也就是土地，不能够进行实物扩张，因此，除了变化率为零的极限形式，也就是稳定状态以外，由于不存在多余的土地，所以处于严格动态均衡状态的经济系统是不存在的。如果能够得到大量多余的土地，那么就存在这样的经济系统。然而，应该注意到如果考虑均衡，这就意味着不仅生产的所有要素以相同比例扩张或收缩，而且不同种类产出之间的比例也会保持不变，这只有在特殊条件下才成立。也就是说，扩张或收缩以不变的几何速度进行。因为只有这样，生产消费品行业的就业人数和生产资本品行业的就业人数才能够保持不变的关系。由于假设资本品持续永久存在，令时点t资本品的数量为f（t）。和劳动力结合生产消费品的资本存量的增长率与就业的增长率相同，在时点t，都为f′（t）；生产资本品的投资增长率和就业增长率相同，都为f″（t）。对所有t，和相等的条件，就是对所有值，有,即扩张和收缩以不变的几何速度进行。我们很容易证明如果经过任意一段时间后，资本品磨损，那么同样条件也必然成立。^注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