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如履薄冰
第52章 如履薄冰
柳青萍在及笄宴举办之前，与檀奴一道外出向徐老求画，被严永劫持，幸得一位和尚相救才逃出生天，当时她逃到巷子口遇到一位胡人，还“征用”了人家的奚车。
本想及笄宴之后，好生谢过救命恩人，后遇杨铉搅局，因为养伤才暂且耽搁了。不想今天在这样的场合相遇，正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小勃律来使瞧见柳青萍，也楞了一下，随即微笑点头向她致意。
柳青萍见他并没有恼怒那日的事情，足见此人宽怀大度，心下稍安，用心献艺。
她打定主意这次表演要泯然众人，越庸常越不惹人注目越好。
此番依旧表演剑舞，与先前在乘云馆表演的并无不同。不过，少了精巧的台幕设计、曲目歌者的配合以及千呼万唤始出来得期待，再加上柳青萍刻意收敛锋芒，这场演出的效果就打了折扣。
况且，在她前面献艺的都是国手大家，对比就更少了落差。不过，剑舞刚刚在长安城兴起，算是胜在新奇，一场表演下来算得上中规中矩。
圣人对她的表演还算满意：“好，将剑招融入舞蹈，倒也别具一格，看赏。”
凡是登台献艺的皆受了嘉赏，柳青萍忙行礼谢恩。
一旁的小勃律来使出言赞叹道：“柔美与力量共在，听闻贵国有一诗云‘一舞剑器动四方’，正该形容此舞。”
既然贵客都口出此言，众人自然附和：“正是！正是！”
知道这胡人是出自好意，可还是歪打正着让柳青萍出了风头。果不其然，她就感觉有道锋利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柳青萍方才在表演时就感受到杨铉冰冷审视的目光。
她先是进宫见吴昭仪，又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国宴上，好像是知道他会来一样。他本来就提防高皎吴昭仪等人，见了此情此景，恐怕她之前在乘云馆演得苦情戏码都作废了。
前有吴昭仪想利用她毁掉婚约，后有被触怒的杨铉想除她而后快。
屋漏偏逢连夜雨。
众人附和，称赞了柳青萍一番后。吴昭仪朗声说道：“使者真是目光如炬，柳娘子虽非云韶府供奉，但坊间早就传了美名，假以时日必成国手大家。”
她这样一提点，正在饮酒的宣徽使南定平接过话来：“若说美名，想必杨将军是心领神会啊哈哈哈！”
南平定周围坐了几位隶属新党的官员，听闻这话借着酒劲也嘻嘻哈哈调侃起来。
果然又是柳青萍联合吴昭仪的心机算计，杨铉脸色不是很好看，想抽这些老滑头几鞭子。他眉头紧锁刚想反驳，不料圣人开了尊口：“哦？如此就由柳氏与你同席，共享宴会之乐吧。”
圣人金口玉言，杨铉只得谢恩。
如柳青萍这般与众士大夫官员同席的不在少数，时人好宴饮，席间总会有优伶作陪，国宴之上也不例外。这些乐人能弹唱歌舞，也能布菜行酒令，打谑戏谐使宾主尽欢。
她领了圣人口谕，心中暗自叫苦，却不得不顶着杨铉冷水般的目光，在他身旁落座。
宴会的主角是小勃律的使者，圣人的注意力早就不在她这边，转而同使者谈起小勃律的风俗舞乐。
柳青萍安安静静坐在杨铉身侧，也不似旁的乐人与主座的贵客饮酒嬉笑。她深知自己的处境，不顾吴昭仪时不时探究的眼风，仍自岿然不动。
众宾客绕着硕大食床席地而坐，食床正中央炙着一头全羊，一旁有刀工精熟的厨人正制作飞鸾脍，席间摆放的尽是名贵菜肴：交加鸭脂、八仙盘花、金丸玉叶脍、羊肚包子鹅……玉盘珍馐，不一而足。
此时灯前月下，华筵对酌。酒宴正到酣处，大臣宾客没了刚开始的拘谨，三五成群聚坐在一处，饮到痛快处，当席高歌吟唱，召之即舞。
一个个貌美宫娥游走席间贵客的食案，香风阵阵如同穿花的蝶。
忽而一阵香风飘过，接着就是叮铃咣当一阵酒器翻倒的声音。
一个布酒的小宫娥脚下一个趔趄，食托上的装着各色佳酿的酒具倾倒地七七八八。大半洒在杨铉的身上，柳青萍因为时时警惕处处小心，在那宫娥即将跌倒时，提前避开倒也没挨上。
小宫娥诚惶诚恐，跪倒在地：“将军恕罪。”
因宴会上声音嘈杂，圣人与使者正在讨论乐舞，议到兴处，圣人随手抄起一个羯鼓，正在击节，自然没理会宴会一角的小插曲。
倒是吴昭仪往这边瞥了一眼，似乎没料到与柳青萍正好对视。
柳青萍对上了一双湛然如电的眸子，似乎跟在绫绮殿见到的吴昭仪不大一样，让她想到吴昭仪的表弟高皎，高皎在谋求算计时也有这样的目光。
见柳青萍打量她，吴昭仪甚至还很和善地朝她举杯示意。
柳青萍的手紧紧攥着酒樽，上位置朝她端酒杯致意，照理说她无论如何都要喝下这杯酒。
不过不知为什么，她心里涌起强烈的不安，感觉即将要发生什么自己偏又无能为力。这种不安自圣人准她宴上献艺开始，直到现在也没有消减，她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
吴昭仪的凌凌目光还笼罩着她，柳青萍心一横，吴昭仪总不至于蠢到直接在酒水中做手脚。
她正准备举起酒樽一饮而尽，有一个人拉了拉她的袖子。借着这个由头，她慌忙放下酒樽，悄悄舒了口气。
“我瞧杨将军方才出去了，才过来寻你。”来人正是音声博士姜鸿。
柳青萍颇感意外：“姜博士可是找我有事？”
姜鸿手上还端着茶盘：“无甚要紧事，只是见你似乎不喜饮酒，这是今年新供的明前茶，你可以尝尝。”
柳青萍一时摸不清此人路数，不知方才是不是有意为她解围，也不知为何突然向她一个无权无势的人示好。
姜鸿瞧见柳青萍如惊弓之鸟般处处防范，叹了口气道：“你娘在我幼时曾救过我，你可以信我。”
他分了一杯茶，放在柳青萍的桌案上，在端起茶盘起身离开时，悄声在她耳畔说了一句话：“小心郑意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