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艺美学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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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陶瓷为媒介,艺术家还可以做什么?这是我们试图探寻的另一个问题。

德国汉学家雷德侯在他的名作《万物:中国艺术中的模件化和规模化生产》(Ten Thousand Things: Module and Mass Production in Chinese Art)中这样写道:“西方人非常赞赏中国出产的釉瓷,有时甚至认为它们具有非同寻常的魔力。虽然他们知道系用泥土制造,但他们不知道用的是什么土,也不知道怎样制作而成。16世纪,各大洲之间的贸易方兴未艾,瓷器已成为遍销全球的商品……凭借其生产方法,中国人已经做好准备要让瓷器充斥整个世界。他们有能力提供近乎无限量的这种奇妙商品。”如今,时代早已翻过一页,陶瓷的诸多技艺已不是隐秘,中国不再是唯一的陶艺中心,美学趋向在全球化的语境中有了更多元乃至更完整的表达。不过,那种“非同寻常的魔力”依然熠熠生辉,一代代人被它驱使与激励,前赴后继。他们赋予陶土以新的生命,而那些其貌不扬的陶土与釉土,也让他们找到自己一生的方向。人与陶土,彼此发现,更相互塑造。

台湾地区的陶艺界也曾经历迷惘。1981年,日本策展人吉田耕三发起一场联合陶艺展,邀请多位日本名家参展,不料,对方只是仓促应对。日本陶艺家到现场后拂袖而去,认为受到莫大的侮辱,双方水平实在悬殊。

直到30多年后的今天,这一幕依然让许多陶艺家们记忆犹新。所幸,它也成为一场新生的契机,一代人知耻后勇,试图开拓新的格局。那次失败的展览,推动着台湾地区陶艺界自我意识的形成,也促成了一代人的集体崛起,他们通过各自的努力寻找出路,或徜徉于台北故宫博物院,致力于对传统的研究与再造;或前往日本,领会东方美学的另一面;或游学于大洋彼岸的美国,追问现代陶艺的理念与精神。通过汲取不同陶艺体系中的养分,融入国际化的语境,他们找到了各自创作的冲动与灵感之源,形成独特的风格。他们不惜成本地反复实验,不断寻找新的方法,尝试自我突破,并非无谓地炫技,而是更加随性与平和,这是经历岁月磨砺得来的从容。人生的经验、思索与困惑,都可以在陶瓷作品中发现端倪。几十年过去,所有的探寻与创造,如同一道道光源,交织汇聚,成就了今日的风貌。

从某种程度上说,陶艺的水准也是社会文化与审美水平的晴雨表。无论是日常器皿,还是典藏之物,都体现着一个时代的风貌。陶艺的发展需要知识的积累、文化的滋养,以及足够自由开放的创作风气。在强大的传统或外来文化面前坚持独立的判断,在商业浪潮中保持清醒与冷静,有所为有所不为,其实不仅陶艺如此,所有的艺术与文化也都需要面对。

这次寻访之旅的初衷即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