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来客
光明路，小谢网咖，大白天还在网吧的多数是放假的学生和通宵还没睡醒的，这天中午也是如此。只是没过多久，网吧里的惊讶声就把睡着的人都吵醒了。
“怎么了？”一名网管半梦半醒地从前台爬起来，一脸懵逼地看向过来接班的同事：“什么情况啊？”
“什么什么情况？”刚进门的同事依旧处于震惊中：“谢老板，竟然在十二点前出现了！”
“蛤？！”两个网管一同震惊地看着谢闻远从后门进来，上楼拿了三个快递盒又回到前台。
“老，老板，您这是要去约会？”两人同步从上往下打量着谢闻远：薄薄的斜刘海，黑白小格子短袖衬衫，领口像往常一样挂着副半框眼镜，深色沙滩裤，崭新的帆布鞋。虽然风格有些混搭，但全身上下明显是打理过的样子，说不是约会都没人信。
谢闻远单眼皮下飞出一记眼刀，又不置可否地笑笑，把快递盒塞进前台：“看好这三个盒子，少一个扣你们俩一年工资。”
两个网管立马收起八卦心：“Yes，sir！”恨不得把盒子揣在怀里。这下想吃饭的也不吃了，想交班去睡觉的也不去了，四只眼睛滴溜溜地盯着谢闻远在一楼巡视。好在没过多久门口就传来了机车声，网管们还来不及确认下车主是不是他们认识的那位，谢闻远已经一个箭步窜出了门：“真是你？”
“哈哈哈傻了吧，不是小爷我还能是谁啊？”一个爽朗的笑声从机车后座传来，谢闻远和对方碰了碰肩，耳听的他又说：“诶？我说你这生意可以啊，这段要喊你谢老板了！”
“少来！”
接下来就是时雨冷声抱怨：“你们两个大男人，就不能等车停稳了再哥俩好吗？”
“诶呦我的姑奶奶！行行行，你先下来！”
“我来扶车！车给我，嘿嘿嘿车给我！”
“没证的人一边去！”
“诶？不是，时小雨你怎么这样啊？”在时雨把车推到路边后，那个声音还跟在后面继续念叨：“这好歹是我的宝贝啊！停这里安不安全啊？”
“你够了吧！我店门口有什么不安全的，走，大哥请客吃饭去！”
“不愧是当了老板的人哪！不过想当我哥？你还差远咧！”
“不吃算了，小雨我们走！”
“哎等等啊！我就开个玩笑嘛，你看看我，都五年没吃里口饱饭了，小雨都说我瘦了！”
“这么一看，好像是有点…”
“别惯着他，饭钱我们AA。”
“喂，时小雨你到底是不是我妹啊？”
“哈哈哈，现在轮到她管你了！”
三个人吵吵嚷嚷地往光明路另一边走去，只留下两个网管在网吧门口抱着快递盒面面相觑：“这什么情况？这谁啊？”
“我哪知道啊？关系还挺好的？！”
“不过看这情况倒不像是约会，更像是…”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修罗场！”
“刚才的声音是不是，”一个小小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加入他们的对话：“小雨姐？”
两人回头一看，是刚住进来的白舒俊：“是你啊，对，就是小雨。”
“我看你还是算了吧！看人家理都不理你，还报什么希望哇！”
“那是人家压根儿没进来，不过好像是唉，长得好看的都和长得好看的玩。”
“旁边的人我认识，”白舒俊道：“一个是你们老板，还有一个是她哥。”
“她哥？”
“嗯，我初中的时候就经常看到他们来接小雨放学。”
“哦？你怎么见着的？”
“诶呀你傻啊，昨天才说过人家是初中同学！”
“哦对对对，你继续说。”
“也没什么，就是就是，”白舒俊被他们两人盯着有些不好意思，只是下意识再看了一眼那三人的背影：“那时候他们像两个保镖一样，没人敢欺负小雨姐。”
“Cool！女神不愧是女神！”
“那不就像地头蛇一样？”
“好像是有点，但也不像，”白舒俊抓抓头：“不过他们走在一起更像是并肩作战的，”他看着快消失在街角的三人：时雨突然挽住两人的臂弯，两个大高个都极有默契地矮下一边肩头任由她挽着：“那种朋友。”
时濛吃饭的时候仍是一劲地讨要机车，像一个吃不到糖就撒娇孩子，把谢闻远看得乐不可支，直言二人角色倒置。时雨无奈，想着还没开学也用不到车，又在时濛再三说会去考驾驶证后才把钥匙丢给了他。结果一吃完饭他就和谢闻远去兜风了，也不管有没有证、日头烈不烈、天气热不热。
时雨一个人走回雨巷，快到巷子口时候才想起来大门钥匙和机车钥匙是同一串，刚想着去服装店前面找二房东要，一抬眼就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丽子姐？”
黄丽一手扶着拉杆箱一手开门的动作顿了顿，转开钥匙的同时回过头来：“小雨回来啦？”老旧铁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时雨心下也跟着“咯噔”一声：黄丽还是那个穿着旗袍、温柔优雅的黄丽，又不完全是从前那样，她另一半脸被长发遮挡着，只在转头时才能看到可怖的淤青。
时雨望着那张脸，瞬间忘了刚才要说的话，黄丽也不催促，反而若无其事地笑笑。
许久之后，时雨才开口打破沉寂：“你怎么…”话还未说完，黄丽忽然一转脸看向门内：“谁在那里？”
服装店的后门和时雨租住的仓库改装房之间有个不大的院子，黄家人在窗下墙边种了许多不知名的花草树木。此刻，一同冲进院子的时雨和黄丽都看到了一道白色身影踩着花盆翻过院墙去。
“站住！”时雨立马拔腿就追。她自幼生长在老街区，翻墙上瓦当然不在话下，只是对方对这一带地形似乎很熟悉，加上身高腿长跑得快，不多时就将时雨落在身后。
时雨咬牙追过整条巷子，眼睁睁看着对方冲进停车场，在几辆SUV间一晃就失去了身影。她还想搜寻那一排车，却被中午在附近用餐的上班族围困，人们正络绎不绝地从停车场涌向各个侧门，她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再想找寻已经无从找起，只好先回去再做打算。
回到服装店的时候，黄丽已经叫回了在隔壁打麻将的姑姑黄雪，两人正在家中四处查看有无损失。
“小雨，你没事吧？”黄丽一见她就过来询问。
“没事，”时雨擦着汗走到墙边看看刚才被踩倒的花盆，这几个盆是陶土的，虽然破旧，却比旁边的塑料花盆更能承重，看来对方跑路前也是挑过的：“就是让他跑了。”
“没事就好。”
“跑了还能咋地，”黄雪从屋里出来：“店里也没丢什么，你也看看自己屋子，虽然你也没，咳咳。”后半句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即便如此，时雨也能从黄雪促狭的神情间读懂下一句话：“我的确没什么好偷的，不过，”她笑意凉凉：“黄阿姨报警了么？”
“怎么会？”黄雪哈哈一笑：“有什么好报的，都是小事。”
这种情况在雨巷的确算小事，住在这种三不管地区的人向来遵循“自家事自家了”的规矩，有能力自己处理，没能力要么忍着要么搬家。
“那就好，”时雨一边用发卡打开卷帘门上开凿的仓库门一边说：“那黄阿姨自己小心。”说完就关上了门。
一脚在店门内一脚踩门框的黄雪冷哼一声，跺了一脚门框，转身走了。院子里只剩下正把拉杆箱往家里抬的黄丽，抬着抬着她突然目光一顿，停下手把箱子留在台阶上，弯腰在台阶旁的仙人掌花盆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什么。
“哦对了，”时雨又忽地打开门：“门锁最好…”话没说完先看到了黄丽奇怪的姿势：“丽子姐？”
“啊？”黄丽慌忙转身把手里的东XZ在身后，却还是被眼尖的时雨瞅见了：“那是什么东西？”
“这个，像是从衣服上扯下来的…”黄丽避无可避，把那块布料递到时雨面前，另一手指指低矮的仙人掌。
“这个高度…”时雨接过那块黑色布料摸了摸，轻薄但很挺阔：“裤子上的？”
“对，还是高级的西装布料。”
白色上衣，黑色西装裤，大夏天还这样穿的人，时雨认识的不多。她和黄丽对视一眼，却发现对方眼神有些闪避，忍不住想追问的时候，又被黄丽先开了口：“你屋子里还好吧？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哦，没有。”她的确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能丢，只是这位不速之客的目的似乎也不是财物，屋子里外都被搜了一圈，最后被恢复成原样。
“那就好，”黄丽提起箱子跨进了门槛：“那我就放心了。”
“等等，丽子姐。”时雨怕又好几天见不到她人影，有些事必须趁现在问清楚。
“怎么了？”黄丽转过身来。
“有点事想问你，”想问的事情太多，时雨只好挑眼前的先开口：“你的脸，怎么了？”
“哦这个啊，”黄丽摸摸青肿的半边脸，表情仍是微笑着：“我不是回家了吗？每次回家就会被打一顿，我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时雨的手在身后暗暗捏紧。
“对啊，父母希望我继承家业，”说到这儿，她的笑容才开始变得勉强：“他们从一开始就不同意我学设计，所以学费都是我自己攒的。”
“我一季的房租还挺多，”时雨不知道自己在愧疚什么：“白教堂的那比生意要不就…”
“你收着吧，”黄丽摇摇头：“我刚来这座城市的时候没有收入，白教堂的主教看我信教才同意我在那里工作的，你帮他们就是帮我。”
“嗯。”时雨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应下。
黄丽刚才的话也间接说明了她和白教堂的关系，自己再多问看来也问不出什么。况且就算今天的不速之客来自白教堂，黄丽大概也不会承认，甚至还会阻扰她继续查下去。时雨不打算在她身上继续探究，正打算转身回屋时，黄丽又开口叫住了她：“小雨，你还在清吧做兼职吗？”
“是啊。”
“我学费已经攒够了，白教堂的兼职你要不要去试试？”黄丽急忙解释道：“只是在双休日有活动的时候管理仓库就行，平常比较空他们自己会管。工资是…”
“好，我去。”她会去的，只是和做什么、工资多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