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论

“协和语”是一种伴随着侵略和殖民占领出现的特殊的语言现象，它的形成有着复杂的历史，因此对“协和语”的内涵和外延的界定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原因大概在于，一方面，这种语言曾经非常有影响力，在某个特定的历史时期甚至成为日本人与中国人语言交际的主流，是一种毋庸置疑的语言文化现象；另一方面，“协和语”又是语言规律之外的一个怪胎，所有关于“协和语”与语言规律关系的研究与探讨，实际上都是后来发生的。关于对它的探究，并不是语言学单方面可以胜任的工作，涉及社会学、文学、历史学等诸多领域。然而无论如何，作为一种语言文化现象，在今天看来，对“协和语”的认识是可能完成的。

“协和语”是一种畸形语言，它的产生和发展与日本侵华战争及那个时期的社会文化息息相关。就“协和语”研究现状而言，无论是在中国还是在日本，人们要走的路都很长。对于人类接触中产生的语言变异现象，目前，在中国，有关“洋泾浜英语”的研究相对较多；在日本，关于日语与欧洲语言混合的“洋泾浜日语”的研究同样令人关注。但是，对“协和语”的考察和研究寥寥可数。

伴随伪满洲国存在始末的“协和语”，是那个时期的语言怪胎，也是那段历史的见证。本书从殖民文化的视角出发，尝试系统地、全面地对“协和语”进行考察，涉及它的产生和发展、使用人群、流传范围、特点及影响等。在今天看来，“协和语”是“用事实说话，让历史发声”的一种“历史产物”，对于它的研究具有如下意义。

（1）虽然“协和语”是一个语言现象，但是它的产生并不是单纯的语言变异的结果。作为一个社会学现象，“协和语”的产生涉及战时政治、经济、文化和教育等方方面面，因此，在考察“协和语”的时候，任何单一的文化思考无疑都是片面的和不可取的。本书没有将对“协和语”的研究框定在纯语言学的范围内，而是将视野扩大到日本侵华期间的日本士兵、日本知识分子、滞华日本儿童，伪满洲国时期的中日文学作品等几个方面，大量的实证分析不但证实了“协和语”的存在，而且揭示了战时日本人与中国人语言交际的实际状态，从文化上还原了有关侵略者与被侵略者在接触过程中的诸多信息。

（2）1945年日本战败投降以后，随着语言文字的纯化运动，“协和语”逐渐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了。但是作为一种特殊时代的殖民印记，它的冲击始终存在，不断出现在新时期的文学作品、电影等中。因此，笔者并没有将“协和语”定格在纯历史的范畴中，而是结合现实情况进行探讨。

（3）中国的研究者普遍认为，“协和语”只是在伪满洲国时期使用和流通的语言，是在伪满洲国时期日本帝国主义奴化教育政策下产生的日语、汉语杂糅的一种语言变体。为了突破中国和日本学界长期以来对“协和语”研究的思维定式，笔者还从“洋泾浜语”的视角对同样具有日语、汉语混杂特点的“横滨语”与“协和语”进行对比研究。

由于中国和日本学界在对“协和语”的认识方面尚存在分歧，在正式进入研究之前，有必要对“协和语”的概念进行梳理和界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