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夜落前的黄昏
羊角小学和鱼塘小学相距只有四里多，两校学生“交流”是很正常的事。
叶青在羊角小学也是有点声威的人物，在同年纪的人中，他的年纪最大。五年级，小一12岁，叶青就已经18岁了，但他为人和善，自从三年级的时候就留级到小一们班。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摩擦，两帮人就要干了起来。叶青他们的装备也是准备齐全，平日看到正在修的大棚，几个人潜进去拉几根钢管出来，一把五毛钱的小钢锯，几个人就算彻夜未眠，也把长长的钢管锯成一米长，这样才趁手。西瓜刀、甩棍、电棍、跳刀……什么工具几乎都用了一点，防身用。装备好，叶清带着学校里十多个比较强壮的小弟来到了杨树林早早的等着。小一作为这支队伍的军师，自然不能缺席。杨树林是位于羊角小学和鱼塘小学中间的一段树林，这里一般不会有人经过，打起架来可以说是悄无声息。一帮人有的坐在石头上，有的坐到草地上，双脚盘好，没发到烟的，只能一根草叼在嘴里，慢慢欣赏分配到手的武器，脚一抖一抖的，比那些混黑社会的，还要跩。
不像电影《功夫》里面的那样，斧头帮出场的时候，连天都变了，黑云压城。风轻轻吹起尘土，扬起地上几片败叶，几声嬉笑声先传过来，脚步声，刀子摩擦的声音中夹杂着几声少女的娇声，越来越清晰刺耳。这种场面还是第一次，因为平常下战书，不是这一方，就是另一方被放了鸽子，今天算是真正的硬杠了起来。对面大哥名叫杨肖，学校里是不准染发的，但他却是个例外，除了耳后根有些没有染到以外，其他通体成蓝。
“听说，你们有人动了我大哥的女朋友。是谁？站出来，连我大哥的女人都敢碰，不想活了。”对面一个小弟站出来，向羊角小学这帮人喝到。”
这句话让羊角小学的这帮人摸不着头脑。
“你放什么屁呢！上来就说你大哥的女朋友，你大哥的女朋友，谁呀？名字都没有一个，谁认识。”站出来说话的时候，人叫孙军，今天他家俩兄弟都在场，是叶青要好的朋友之一。
“陈晓玲。”
小一一惊，心中默默念叨：“晓玲?这人说的是晓玲吧，对，我没听错，这些人怎么会认识晓玲，晓玲又怎么会与这些人扯上关系?”一阵疑惑，冲昏小一的头。
“大哥，他刚刚说的是晓玲吧？”小一向叶青反复确认。
“是。”叶青点头给出肯定的答案。
对方没等他们说完：“是谁？出来，这分钟，做缩头乌龟了。”
“晓玲，她先答应做我女朋友的，你算几根葱，你那纯属单相思罢了，还敢在这里叫嚣。”刚刚站在叶青旁边的另一个人走了上去，刚刚小一有点怕，退到后面去，被在前面几个魁梧的身材挡住了视线，但他能从声音中清晰地辨别出，这是阿平的声音。阿平是和叶青拜过把子的兄弟，平时剪头发都只剪耳朵两边，前面留出来的头发已经遮盖了大半边脸，嘴边的胡茬恐怕有近两个月没剃了。在班上，李老师经常喊大家向他学习，他为人诚实，勤奋，这是李老师最看重的品质。
小一有点想不通，阿平又是怎样追到晓玲的。
两帮正要动手，从小一们后面串出一帮女生，陈晓玲也在其中。
“住手。”
“杨肖，我什么时候成了你女朋友啊！”
“阿平，我也没答应你啊！”
陈晓玲后边站几乎全部五年级的女生，这才短短几个月，她们都混得这么熟了。
这时双方都尴尬，眼看快要上课了，就草草收场。
读了这么多年书，小一觉得五年级是过得最快的。看到陈晓玲和大家跳绳打羽毛球，都只是静静地趴在学校二楼的围栏上看着。
有时不小心听到孙家那两兄弟在追陈晓玲，心里也有些难过。小一只想一个人静悄悄的在远处看着，怕打扰到那一份纯真无暇的笑容。
看到同龄人买自行车，和大哥俩人拼死拼活才争得父母同意，买了一辆两百多元的二手车，没有减震，坐上去骑一段时间都觉得屁股痛，但两兄弟还是觉得很开心。
但天公不作美，和叶青大哥两人骑着各自的自行车在学校里转圈，大家都懂，耍帅撩妹那是必须的。上课的时候把它放在新建的那楼下面，放学再去看轮胎被人下了，还被人放了气，叶青大哥的却安然无恙。小一火不打一处来：“谁干的，被我查出来，要他好看。”
肯定是孙家的第二个兄弟孙托干的，看他一天吊儿郎当的样子。
村里上学的都跟叶青一起回了家，只有小一一个人慢吞吞的推着自己的自行车，绕过这片水塘，穿过那片石子。
转瞬间，期末考试已经来临，小一已经提前准备好纸条暗号，和几个班里的成绩好点的打好交道，排完座位才发现，陈晓玲就坐在自己的前面，心一跳，不管了，厚着脸皮，递给陈晓玲一张纸条：“考试时候照顾一下。”
结果也是如愿以偿。小一自然不愿意亲口跟她说，一见到她，小一就变得吞吞吐吐，不知所措，心脏怦怦跳。考完后，小一本想感谢一下陈晓玲，陈晓玲却说：“不用谢，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我就把你培养成什么样的人吧！”
小一吞了吞口水，有些愕然，好像突然明白了点什么。自己考差了，虽然老爸老妈都不骂他，但看到他考这么好的成绩，也会十分骄傲。特别是亲朋好友到家里做客时，对自己的赞不绝口，小一越来越享受这种荣耀。今天他好像清醒了一点，自己给父母看的成绩，给老师看的成绩，居然是自己偷来的，是其他孩子苦学来的成果，会不会自己就是个贼，掩耳盗铃的贼。
想起自己以前被那个车主诬陷，想起别人要牵自己的牛去抵债，想起家里的瓦房，想起瓦房下，一支蜡烛，一个即将完成的背篓，一双在穿针引线的手，坑坑洼洼的地面，下雨天乒乒乓乓的声响。
就在这夜落前的黄昏，小一突然想到了好多好多，远远超出一个12岁孩子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