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大学治理与大学发展

若把管理与治理严格区分开来，历史地看，凡有大学，必有管理，而后有治理，治理是大学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至于大学何时在管理的基础上又有了治理问题，可能很难给出一个明确的时间点，并且基于不同视角的说法也未必相同。如果非说不可，那么，大学只有到了成为一个典型的利益相关者组织的时候，才有也必有真正的治理问题。显然，大学治理研究远远迟于大学治理实践。其实，有没有明确的时间概念未必重要，重要的是大学治理问题凸现出来以后对大学发展意味着什么。进一步说，大学为何会有治理？治理在大学发展中起到了什么作用？大学需要怎样的治理？

大学为何会有治理？这得从大学发展说起。大学从来不是一个世外桃源，只不过是早期大学规模小、职能单一、与社会交集和联系不多，大学治理尚未独立出来或者至少尚未凸现出来。就说中世纪大学，当时的大学是学术共同体，相对于社会而言，大学有所谓“象牙塔”之称，在教皇、君主和地方当局权力斗争的狭缝中争取到相对独立的生存空间，实行自治；在大学内部，由于学校规模小、成员单纯、以教学为主，因此实行学者共治。然而，现代大学之开放性、复杂性和重要性非昔日可比。高等教育大众化使得大学规模迅速扩张，数以万人计的巨型大学比比皆是，同时由于职能多样化，大学组织结构纵横交错、利益关系异常复杂；知识经济兴起使得生产的核心要素从物力资源转向人力和智力资源，大学在经济升级换代和社会转型发展中的地位得以不断提升；教育国际化和信息技术发展使得教育资源跨境流动共享成为新常态，大学之间的合作和竞争难以避免、日趋频繁。概言之，如今的大学不仅是一个典型的利益相关者组织，而且俨然成为现代社会的“轴心机构”。大学越是重要越受关注，此所谓“高等教育越卷入社会的事务中就越有必要用政治观点来看待它”。此时，象牙塔式的大学自治几乎不太现实，也无法回应利益相关者的利益诉求，再者大学自身发展面临的诸多难题，也需要利益相关者协商和合作来共同应对，因此大学治理自然就会凸现出来并走向前台。

治理在大学发展中有何功用？这不是用是否或正负二分法就能回答清楚的。比起公司治理，大学治理更为复杂，对大学发展的影响不易估量，甚至大学的决策失误或治理缺陷也未必会即刻产生关系到兴衰存亡的严重后果，但这并不否定大学治理之于大学发展的重要性。众所周知，以德国、法国为代表的欧陆国家曾经在世界大学史上独领风骚数个世纪，但在两次世界大战以后逐渐失去优势而退出世界顶尖大学之列，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在于欧洲大学治理没有跟上时代步伐。《更高的抱负：改革欧洲大学的议程》的研究报告将当代欧洲大学全面落后于美国归因于高等经费投入不足、大学治理不佳（poor governance）。为此，从20世纪中后期起，欧洲大学开始借鉴美国模式，逐步调整治理结构，吸纳外部利益相关者参与治理，引入市场竞争机制，加强专业化管理力量，并且在21世纪初各种世界大学排名陆续问世的刺激下变革步伐呈现明显加快之势。由此可见，大学治理可为大学发展提供制度保障，有效治理能对大学发展起到助推作用，反之亦然。当然，大学治理并非独立于大学发展之外，它既是大学与环境互动的载体，同时又是大学与环境互动的结果。而互动良性机制一旦形成，大学治理之于大学发展的重要作用就会越发显现出来。

大学需要怎样的治理？毋庸置疑，大学既需要共同治理，更需要有效治理，即均衡各利益相关者的利益关系，促进大学持续发展。问题在于，何谓有效治理？有效治理有哪些基本特征？有效治理何以形成？诸如此类，恰恰是本研究需要着力探讨的问题。大学有效治理既有普适性又有特殊性，尽管处于不同时空环境的大学治理各有其特点，但有效治理总是相似的，同时有效治理在不同大学又有不同表现。因此，人们认识大学有效治理也会经历从特殊到一般、从一般到特殊的循环往复、周而复始的深化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