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替.身
苏业接到了一个电话，一个陌生女人打来的。
她说：“速来后山，你的车在我这儿。”
苏业以为是恶作剧，便开玩笑问：“什么车啊？我好像不记得把车放在你那里呀。”
“是你被偷的那辆车，车上还有血。你来不来？不来我就把车开到警局去。”
不是恶作剧。
苏业紧张地说：“我来，我马上来，你给我说一下具体地点。”
女人阴笑：“好！”
夜很黑，天很冷，四周几乎没有光。苏业驱车，驶出了喧嚣繁华的闹市区，来到了黑暗死寂的郊区。
车越往里开，路灯越少，黑暗越多，恐惧越强。此时的苏业，手心里冒的全是冷汗。他真想马上刹车，调转车头，离开这个鬼地方，但一想到他那辆沾着人血的车，又不得不强忍着心中的恐惧，继续往前开。
该死的偷车贼，偷车就偷车呗，还要把他的车……唉，先不说这个了，先把车取回来再说吧。
苏业把车开到了后山，停在了一棵枯树后。
下了车，竟看到树上倒挂着一个女人，红衣，散发，翻着白眼瞪着他，
嘴角带着坏笑。
风呼呼地吹着，听起来像喘气声。
苏业以为是树上的女人在喘气，
她仍活着，便急匆匆地上树，把女人
弄了下来，放在地上。
“喂，你还好吧？”
红衣女人没回答。
不会是死了吧？
苏业摸了摸红衣女人的脸，凉飕飕，早没了尸温。
她早死了，死了起码两天了，那
么是谁把她的尸体倒挂在树上的？而
且，刚才他接到那个电话，又是谁打
来的？
他细看红衣女人的脸，完全陌生，
从没见过。又细看红衣女人的身，浑
身是血，多处被撞伤，应是出车祸死的。
一想到车祸，苏业立刻想到了他的车。
他站起身来，慌慌张张地去寻找自己的车。车很快找到了，在一棵大树后。车身已扭曲变形，车头全是血，应该红衣女人的血。
因为在红衣女人身上，不知是谁留了张纸条，纸条上标注了是苏业的车撞死红衣女人的。
偷车贼偷了苏业的车，用他的车撞死了红衣女人，再让另一个女人打电话给他，让他来取车——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但偷车贼为什么要专偷他的车？
为什么专用他的车撞死红衣女人？为
什么撞死红衣女人后，再打电话让他深夜来后山取车？
这些疑点，苏业一时也搞不明白。车找到了，下一步该怎么办？
总不能报警吧？苏业可不想跟警察打交道，那样的话，他自己不就暴露了吗？
可是……
一排排警车呼啸而至，把他和他的车以及红衣女人团团围住。
他、车、女人，成了困兽。
糟糕，上当了！
苏业暗吼，被他妈的算计了！
审讯室，很特别，没在警局，只选了个简陋的宾馆。
一男一女两个警察坐在桌前，苏业坐在桌后。男警察问，女警察记，苏业答。
男警察问：“死者叫柳清，你认识她吗？”
“不认识。”
“不认识为什么撞死她？”
“我没有。”
男警察冷哼，不信他的话了。
“两天前，你开车撞死了柳清，一天前，你从殡仪馆偷走了柳清的尸体，今天，你把柳清的尸体倒挂在了后山的枯树上。说吧，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这么折磨死人，不怕遭报应吗？”
“我没撞死她，我真的没撞死她。”看吧，还在嘴硬。看来，不拿出点证据来是不行了。
放了两组监控录像。男警察走到投影器前，打开它，
第一组录像是肇事监控录像。录像上，一个男人开着苏业的车撞倒了柳倩，随后男人下车，蹲在地上查看血泊中的柳清，确定她真的死了，才安心地上车离开。
第二组录像是殡仪馆的监控录像。
录像上，一个男人深夜潜进殡仪馆，
偷走了柳清的尸体。
两组录像，同一个男人。男人都是苏业。
男警察轻蔑地问：“苏业，解释一下这两组录像是怎么回事吧？”
“那些是假，那不是我。
“不是你，还是我啊！”男警察怒了，“你看看录像里的男人脸，是不是你的脸？”
苏业细看，还真是！
录像里的男人，与苏业有着同样的相貌，同样的衣服，同样的发型，完全就是同一个人嘛。
可是……苏业怎么也记不起他曾开车撞死过那个叫柳清的女人也记不起曾半夜去殡仪馆偷尸，更记不起曾把尸体倒挂在树上。
男警察问：“是不是你的脸？
苏业痛苦地点头。
那……录像中的男人就是你喽！
苏业无辜地摇头。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这次，男警察没冷哼，有些信他的话了。
男警官听人说过，世间有一种人，可以一分为二，变成两个人，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这两个人，从没见过彼此，更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他们生活在同一世界里，却仿若两个世界的人，从不蒙面，绝无交集。但若有一天，两个人不小心走在了一起，那么其中一人会杀死另一个人，以取代另一个人的事业、财富、家庭，代替另一个人生活在原本属于另一个人的世界里。
看苏业的样子，很明显不是在撒谎。那么只有一种解释了：录像里的人，不是苏业。
男警察问苏业：
“你听说过世上有一种人，可以一分为二，分成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吗？”
“听说过。怎么了？”“我觉得你就是那种人。”
男警察指着两组监控录像说，“录像中的你，应该不是你本人，而是另一个你。他伪装成你的样子犯罪，嫁祸给你，目的是让你死，他代替你活在你的世界里。”
男警察放了苏业。临别时男警察再三叮嘱苏戈：“今后一定要小心，另一个苏业很可能随时会来杀你。”
苏业表面点头称是，心里却在冷笑。世上怎么会还有另一个他存在？真是天大的笑话。
他开着那辆被偷走的车，回到了自己的私家别墅。回去后立刻找来工具洗车。
今晚，他一定要把车上的血都洗掉，好毁灭证据。否则那帮笨警察回过神来，他可就麻烦了。
说起来，那帮警察真的够笨的，如果他们细查车上的血，就会发现那些血不止红衣女人的，还有另一个女人的。
她的情人，糯糯的。
糯糯不像苏业的其他情人一样，要房要车要金要银，她只有一个名分，其他的，什么都不要。
妈的，一个名分不顶吃不顶喝的，要它干什么用？
苏业什么都可以给她，就是名分，不能给。他风流惯了，不愿把一辈子全栓一个女人身上。
他冲糯糯吼：“以后别再跟我要名分了，再要我弄死你。”
糯糯挺着大肚子，也冲他吼：“我
只要名分，其他的什么都不要。我想
给未出世的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父亲。
我不想孩子出世后被别人骂做野种。”
“你信不信，你要是敢把孩子生下来，我就弄死你。”
糯糯冷哼：“不信，有本事你试试。”
于是，糯糯离家出走了。三个月后，
糯糯把孩子生了下来。三天后，糯糯被车撞死了，三小时后，撞死糯糯的
车被偷了，三刻后，撞死糯糯的车又
撞死了一个穿红衣的女人……
看吧，时间多么巧合，就像事先安排好的一样。
后来，苏业接到了一个女人的电话，说让他去取车，他本不想去的，但一想到车上还沾有糯糯的血，要是女人把车开到警局去，警察一定会按照上面的血，查出他的凶手的。那时，他的麻烦可就大了。
于是，他驱车去了后山······
苏业现在都不敢照镜子了，因为
他从镜子里看不到自己了。或者说，
看到的是另一个自己。
他笑，镜子里的另一个自己哭。
他哭，镜子里的另一个自己笑。他吼，
镜子里的另一个自己怒。
医生说：“苏业，你肯定是工作压力过大，才产生了幻觉。不要紧，吃点药，多休息一下就好了。”
苏业说：“好。”
然后他每天按时吃药，按时休息。
于是，他又能从镜子里看到自己，他笑，镜子里的自己笑，他哭，镜子里的自己也哭，他吼，镜子里的自己也吼。
苏业想，终于恢复到正常了。可是，很快又恢复到不正常了。因为，镜子里的另一个自己，不再束缚在镜子里，而是从镜子里走了出来，走进了他的世界——这是他亲眼所见，不是幻觉！
看来，男警察说的是真的，世上真的还有另一个苏业存在。而且，另一个苏业准备要杀了苏业。
那晚，他洗完澡，站在落地镜前刮胡子。
只听啪的一声，镜子从里向外碎了。
从镜子里走出来了另一个苏业。
他把刀架在苏业的脖子上，杀气腾腾
地说：“苏业，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这时，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有人来了。
另一个苏业见苏业来了帮手，便
没急着杀他，转身从窗口逃走了。但
当苏业吃力地站起，拖着虚脱的身体
打开门时，却惊讶地发现，门外根本
没人！
没人，刚才是谁敲的门？
男警察说：“苏业，你快躲起来吧，
另一个你要来杀你了。”
“我真不敢相信，世上还真的存在另一个我。”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由不得你不信。”男警察好心劝慰道，“如果另一个你杀了你，他可是不用负法律责任的。”
“为什么？”
“因为他杀的是自己，不是别人。
杀自己是自杀，杀别人是他杀。法律
只对他杀判刑，对自杀不判刑。”
嗯，有道理。
男警察继续补充道：“他杀了你之后，就可以取代你的位置，占有你的一切，包括你的事业、财富、家庭。你想想，这多可怕！”
嗯，是很可怕！
“所以，你最好躲起来，躲得严严实实的。然后我们警方替你找到另一个你，利用我们手里的证据，把另一个你判死刑。另一个你死后，你就可以恢复自由了。”
有点道理，但是也有点不符合逻辑。
首先，警方要去抓另一个苏业，直接去找就行了呗，为什么一定要让苏业躲起来，躲得严严实实的？
有这个必要吗？
其次，另一个苏业被判死刑后，从法律上来讲，苏业已经死了，但实际上，他还活着。
一个法律上死了的人，一个现实中活着的人，是两个绝对矛盾的人，不可能同时存在。
既然不可能同时存在，那么恢复自由后的苏业，将要以什么身份生存在法律和现实之间呢？
这可是个大问题！
这两个不符合逻辑的地方，让苏业起了疑心。
他说：“你先回去吧。你的话，我再考虑考虑。
男警察说：“好。”
男警察起身要走，苏业突然拦住了他，问：“你为什么一直戴着墨镜？”
男警察笑而不答。
苏业又问：“你的络腮胡是真的还是假的？”
男警察还是笑而不答。
苏业再问：“你的警服是真的还是假的？”
男警察依旧笑而不答。
苏业怎么也不相信，他又见到了红衣女人。
她不是死了吗？怎么又活了？
难道她是鬼？或者是……
苏业很想搞清楚，她到底是什么。
所以在她出现在苏业面前，并朝
他勾勾手指，示意他跟她走时，他毫
不犹豫地跟了过去。
红衣女人在前面走，苏业在后面跟。他们始终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路上，苏业紧盯红衣女人的背影。
很奇怪的是，红衣女人的背影跟苏业在后山看到的倒挂在枯树上的背影不
同！
为什么会不同？
苏业的心一沉，下意识地朝口袋里摸了下。
口袋里有把枪，消声的，他以前用过它一次，杀了一个男人。看来今天，
他还要再用它一次了。
走着走着，红衣女人忽然停下了。
“我们到了，跟我来。”
苏业低头，看到路旁一座坟墓，红衣女人一闪身，钻进坟墓不见了。
苏业吓得连连倒退，信了红衣女人真的是个鬼。
“进来啊，我正在里面等着你呢。”
坟墓里的红衣女人对坟墓外的苏业说。
苏业吓得上下两排牙直打哆嗦。坟墓，说什么他也不敢进的。可是·····苏业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人，那人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就算他现在不想进坟墓，也得进去了。
“进去，快点。”那人说。
“你……是谁？”
“我是你呀。”
苏业吓得扭头，看到身后站的真是另一个自己。
这时，坟墓上开了个门，红衣女人从门里走出来，把苏业推了进去。进去后苏业才发现，里面根本不是坟墓，而是一个密室。
另一个苏业大声对坟墓里的苏业说：“今晚我要把你困死在这里，然后代替你活在你的世界里。这个密室密封得很好，估计用不了三小时，你就会在里面窒息死。”
坟墓里的苏业害怕了，他跪地求饶：“求你放过我吧，只要能放过一命，我什么条件都能答应你。”
真的？
要的就是这句话。
“好，我可以放你，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快说，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把你的银行存款密码，公司股份，以及房产证等所有东西都交给我。
你知道的，以后我将代替你活在你的
世界里，所以这些东西我都必须知道。”
“好，我答应你。不过你先把坟墓的门开开，这里面太闷了，我憋得快喘不过气来了。你放心，我现在手无寸铁，绝对不敢反抗的，所以，你放心地开开门吧。”
另一个苏业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于是他打开了门，于是苏业从门里出
来了，于是另一个苏业和红衣女人被
苏业开枪打死了，于是，一场阴谋结
束了。
中国有13多亿人，如果你真的细致地去找，就会发现，全中国真的有这么一两个长得和你很像很像，但你与他们，却真的真的毫无关联。
这是很正常的事。
另一个苏业和苏业，就是这样的两个人。
他们本来没有任何关联，但当另一个苏业觊觎苏戈的万贯家财时，两人便有了关联。
另一个苏业是男警察假扮的，引苏业进坟墓的红衣女人是女警察假扮的，真正死的红衣女人只是个道具。
她是男警察从殡仪馆偷的一具尸体，
主要用来拍摄那两组监控录像。目的
是让苏业相信世上还有另一个苏业存
在，并且另一个苏业要杀了苏业。
另一个苏业用计把苏业骗进坟墓，逼苏业说出他的所有财产，再杀了苏业。然后另一个苏业代替苏业活着，并且名正言顺地享受苏业的遗产一这就是另一个苏业的阴谋。
但另一个苏业不知道，他的这一套看起来很时髦的阴谋，在苏业面前，已经过时了。
因为这套阴谋，有人用过。
正是苏业，准确地说，是现在的苏业。
现在的苏业，用这套阴谋杀死了真正的苏业，用枪杀死的。
然后他代替真正的苏业活着。
可是，苏业遇到了一个麻烦，糯糯。这个女人是真心爱着真正的苏业，她一定要真正的苏业给她一个名分。
但现在的苏业是个假的，这个名分怎么给？
而且糯糯很爱真正的苏业，她一定了解真正苏业的一切，经常和这样的女人在一起，假苏业很怕有一天他的假貌会被糯糯识破。
所以，苏业杀了糯糯，含泪杀的。说实话，苏业很羡慕真正的苏业，不只羡慕他的财富，更羡慕他身边有这么一个深爱着他的女人。
而苏业，却始终找不到这样爱自己的女人。
·苏业时常在问自己，何时，他才能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那个糯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