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CTU训练中心一号模拟训练室，戴上护目镜与耳罩，一发又一发九毫米，九环十环，一如往常，只是护目镜，也有些雾气。的确，董文凯真的很浪漫，也给了她惊喜，戒指玫瑰单膝跪地，她真的很心动，只是直到那一刻，沈旭雨才意识到，她对董文凯，还是少了太多坦诚。她没有当场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对董文凯说，能不能再给我一段时间……

两天后，她请董文凯吃饭，想了两天，她决定，告诉他所有。她在峪西工作的部门，是峪西省S厅直属十六（总）队，一个全员橄榄绿的部门，也是前文所说的三系大部分学员工作的部门。那些年峪西CT工作压力很大，从BP局以及AP峪西（总）队抽调精干人员，组建了十六（总）队。组建以来，峪西CT高风险行动，都有十六总队参与，而沈旭雨，AP津海指挥学院毕业后先后在调查队和行动队工作，卫视与CCTV报道中或许只有几句话不超过五分钟，他们可能全套装备一线一站就是十几二十小时，最长的一次CT行动，超过了五十天。沈旭雨后来所在的行动单位，常态化部署峪西南部，包括西米高原在内的，超过十万平方公里，与多国接壤。转岗到了凌澳S局后，沈旭雨很少提及她的工作经历，毕竟有些行动现场，不是单单“惨烈”两个字可以形容的。

董文凯听了以后有一点吃惊，不过更多的是敬佩和心疼。他刚想安慰沈旭雨几句话，旭雨则平静地对他说，她结过婚。她和他，相识于峪西BP局石城BP队，最初都是普通队员，他来自宁海，笑起来很灿烂，而一旦行动中端起了T81-1，他的双眼，足以……冒火。两人同岁，共同语言不少，几年工作，互相有了好感，两人同年提为指挥员，并被十六（总）选中，文化基础更好的旭雨去了AP津海指挥学院，而他去了BP乌市高等专科学校，在乌市国际机场，她将转机去津海，他则要去学校报到，即将分别之时，她还有些茫然，而他，这直接一把抱住了她。往后的四年，两人都是依靠书信联系，有时通个电话，则是难言的惊喜和满足。男友早毕业，上了一线，而她，除了担心，更多的时候，还是觉得，自己的男友，很勇敢，她很骄傲，自己能与他成为情侣。若干年后，两人都老了，转岗到宁海，看着孩子长大，深造，看着他或她结婚，然后两人当爷爷奶奶或是外公外婆，七老八十的时候，告诉孙辈那些年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是如何守护雪山脚下的这块土地的。离开津海回到峪西，她分配到了某调查队，两人也结婚了。新婚几个月，特殊的工作性质也是聚少离多，不过她真的没有一句怨言。

第二年一月，石城，某机场，所有参与行动的十六队队员和AP队员都穿上了头盔防护背心，十六队行动队员清一色的QBZ95与QBU88，装备在当时的S系统，绝对位居前列，他们还戴了护目镜头套。那次行动，沈旭雨看着老公带队走上了直升机，机舱门关闭的那一刻，她和老公对视了一眼，工作的性质，行动的出发基地，不会有太多的交流，只是点点头，她甚至看不了他的表情。

通过各种通讯传输系统，她知道了所有，那次行动很成功，只是，他倒下了再也没能起来。几天后的追悼会，眼圈已经红肿的她强忍各种情绪，送了他最后一程。峪西S厅和十六队的领导问他有什么要求，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想去，行动队。”

往后的九年，高原盆地，雪山沙漠，城镇乡村，最危险地处置现场，最危险地调查支援，哪里有需要，哪里就有她和她的同事。她以为她已经足够坚强，只是那几年，每次救下嚎啕大哭的小朋友，轻轻搂住孩子拍拍小朋友的背，她总会想起他。

她以为自己对婚恋不再有想法，只是来到凌澳工作生活，看着姐姐姐夫一家五口，总是有点内心发软。而董文凯，真的足以让她感动，只是小董越是体贴浪漫，旭雨的内心越是矛盾，甚至有一些压抑……

一口气讲完，看着对面已经茫然的董文凯，平静地说：“对不起，我现在才有勇气和你说，我还有事，先回去了。”付好账离开饭店，一个人坐在驾驶座，紧咬嘴唇，却实在忍不住哭出声来。十年了，原来自己还是会那么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