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深入井底
许墨重重地摔在井底，预想中的剧痛并未传来，身下似乎有一层柔韧而富有弹性的无形气垫，将冲击力卸去了大半。饶是如此，他也被摔得七荤八素，眼前金星乱冒。
“咳咳……”他挣扎着坐起身，环顾四周。井底远比他想象的要宽敞，并非淤泥或积水，而是一个干燥、约摸有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地下空间。空气有些浑浊，弥漫着尘土、汗水和某种电子元件过热的混合气味。
十几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他这个“天外来客”。借着几盏悬挂在岩壁上、用简陋线路连接的节能灯泡发出的昏暗光线，许墨看清了眼前的情景：十几个修士，大多穿着破旧甚至褴褛的现代服饰，面带菜色，正围坐在几台屏幕闪烁、外壳斑驳的旧式笔记本电脑前，噼里啪啦地敲打着键盘。一些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代码流，另一些则似乎是某种监控画面，隐约能看到天青宫的亭台楼阁。
整个空间如同一个废弃的防空洞或地下室，墙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闪烁着微光的符文——正是他下坠时看到的那些，显然是某种屏蔽或防御阵法。角落里堆放着一些压缩饼干、矿泉水瓶和简易的铺盖卷。
“欢迎来到……‘暗网修仙论坛’线下据点，或者叫它‘反诈骗修仙联盟’（ASCA）03号安全屋，随你怎么称呼。”为首的那个戴着一副明显是改装过的AR护目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眼镜青年推了推镜框，镜片上反射着电脑屏幕的光芒。他站起身，走向许墨，语气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程序员式的冷淡，“我是这里的临时管理员，代号‘键盘’。看你的样子，是被007号送下来的？”
许墨定了定神，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握紧了手里那把路上捡来的桃木剑（聊胜于无），警惕地打量着对方：“是……一个穿外卖服的机器人救了我，他说他是……反诈傀儡007号。你们是？”他没有立刻放松警惕，天青宫的经历让他对任何主动接触他的人都抱有疑虑。
“我们是受害者，也是反抗者。”键盘指了指周围埋头操作电脑的同伴们，“和你一样，都是被天青宫或者类似‘灵气诈骗园区’坑害过的人。有的是被虚假广告骗进来，有的是被强行掳掠，还有的是……家破人亡，侥幸逃脱。”
他顿了顿，语气中多了一丝沉重：“你看到的炼丹房那一幕，只是冰山一角。天青宫根本不是什么修仙门派，而是一个打着修仙幌子，实则批量‘养殖’、‘收割’修士的黑工厂！他们用虚假的功法和希望榨干新人的钱财，筛选有价值的‘实验体’，抽取灵根、骨髓，甚至直接炼制成丹药、法器材料，供应给某些见不得光的势力，比如你听到的那个‘万宝阁’。”
许墨听得遍体生寒，之前炼丹房看到的景象再次浮现脑海，与键盘的话语互相印证，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强压下恶心感，问道：“那007号……还有那什么噬灵执法队……”
“007号是我们联盟研发的第七代战斗兼救援型傀儡，内置了部分联盟成员牺牲前上传的战斗数据和反诈知识库，”键盘的语气里难得地带上了一丝惋惜，“它的任务就是渗透这些诈骗园区，寻找像你这样有可能反抗或需要救援的目标，并提供初步帮助。至于噬灵执法队……那是天青宫豢养的打手，由部分被洗脑或植入了‘噬灵蛊虫’的弟子组成，专门负责追捕逃亡者和处理‘废料’，手段极其残忍。”
他指了指墙壁上的符文：“这个枯井是前人留下的一个隐秘传送节点，被我们改造加固，用符文矩阵屏蔽了大部分探查。007号把你送下来，是为了让你暂时脱离他们的追踪。不过……”
键盘看向一台电脑屏幕，上面一个红点正在缓缓移动，逐渐靠近他们所在区域的示意图。“他们似乎有某种特殊的追踪手段，可能与你身上那块‘入门玉牌’有关。我们得尽快行动。”
许墨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那块冰凉的玉牌，恍然大悟：“是那个滴血认主的仪式！那是DNA定位器！”
“不止，”键盘摇摇头，“那玉牌里还可能被植入了微型噬灵蛊虫的卵，一旦你尝试强行破坏或逃离太远，就可能被激活，反噬自身。所以，你暂时还不能扔掉它。”
许墨脸色一白，感觉那块玉牌仿佛变成了烫手山芋。
“别担心，我们有处理经验。”键盘示意旁边一个面色苍白、手指异常灵活的瘦高个青年，“‘手术刀’，帮这位新朋友处理一下‘尾巴’。”
那个被称为“手术刀”的青年点点头，从旁边一个工具箱里拿出一套奇特的、像是结合了外科手术刀和符文刻刀的工具，示意许墨把玉牌解下来。
许墨犹豫了一下，看着键盘坦诚（或者说，至少看起来坦诚）的目光，又想起007号的牺牲，最终还是解下了玉牌。
“手术刀”将玉牌放在一个金属托盘上，双手覆盖其上，指尖亮起微弱的灵光，同时口中念念有词。片刻后，他指尖一挑，一枚比芝麻还小的黑色虫卵被无形的力量从玉牌中剥离出来，悬浮在空中，微微蠕动。另一边，玉牌上的血契感应和定位功能似乎也黯淡了下去。
“搞定。”手术刀屈指一弹，那虫卵落入旁边一个盛满特殊药液的玻璃瓶中，瞬间化为乌有。“定位功能暂时屏蔽了，血契感应也压制到最低，只要你不主动激发大量灵力，短时间内他们很难精确找到你。但这只是权宜之计。”
许墨松了口气，对“手术刀”道了声谢。
键盘这时才正式打量起许墨：“还没问，道友怎么称呼？什么修为？怎么会被天青宫盯上的？”
许墨心思电转。眼前这伙人虽然看起来落魄，但有技术（傀儡、黑客、处理蛊虫），有组织（联盟、据点），目标明确（反诈骗），似乎是目前唯一的依靠。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他决定有所保留。
“我叫许墨。修为……刚侥幸突破了国家《基础导引》里提到的【脱胎】境不久。”他没有说具体是中期，只含糊地提了一句，“之前在网上看到天青宫的广告，说是正规门派，就想来学点真本事，没想到……”他简单地把自己如何被骗进来，发现功法收费，目睹炼丹房惨状，以及被追杀的过程讲了一遍，隐去了自己身怀言午剑、城主令和家有灵脉等关键信息。
【脱胎】境！
听到这个境界，在场的修士们都露出了惊讶和一丝羡慕的神色。在这个灵气复苏、全民刚起步的阶段，能达到【脱胎】境的，绝对算是走在前列的佼佼者了。键盘眼中也闪过一丝异色，看向许墨的目光多了几分重视。
“【脱胎】境……不错，你很有潜力。”键盘点点头，“能达到这个境界，说明你资质不差，或者有机缘。无论如何，你现在是我们的一员了。我需要你提供尽可能多的关于天青宫内部的信息，尤其是你看到的那个炼丹房的位置、守卫情况，以及那个云鹤长老……”
许墨一边回忆，一边将自己知道的细节尽可能详细地描述出来。
就在这时，负责监控的修士突然叫道：“老大！执法队的信号在井口区域徘徊，他们好像在用某种声波或灵力探测法阵！我们这里的屏蔽阵快要被干扰了！”
键盘脸色一变，立刻走到电脑前，双手在键盘上疾飞，屏幕上代码瀑布般刷过。“启动备用能源，切换到‘静默潜行’模式！干扰他们的探测频率！‘鼹鼠’，准备好B计划逃生通道！”
整个地下空间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所有人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地操作着。
键盘回头看向许墨，神色凝重：“许墨，007号牺牲前给你的那个U盘还在吗？里面可能存有我们急需的情报，比如执法队的弱点、园区的详细地图，甚至是……我们安插在内部的‘线人’的紧急联络方式！”
许墨连忙从口袋里掏出那个造型奇特的U盘，递给键盘：“在这里！”
键盘接过U盘，迅速插入一台看起来配置最高的笔记本电脑，眼中AR护目镜光芒闪烁，开始快速读取和分析数据。
“找到了！加密的反编译程序……正在破解……该死，时间不够了！”键盘看着屏幕上不断逼近的红点和干扰越来越强的信号，“他们要强行破阵了！”
井口上方，隐隐传来了沉闷的撞击声和能量的嗡鸣声。墙壁上的符文光芒忽明忽暗，开始剧烈闪烁。
“准备战斗！”键盘猛地拔下U盘，塞给许墨，“这里面的信息至关重要！‘手术刀’、‘重锤’，你们带许墨走B计划通道！其他人，跟我一起，启动最后的防御措施，拖延时间！”
地下空间的尽头，一块不起眼的岩壁在“鼹鼠”的操作下无声滑开，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黑漆漆的狭窄地道。
“快走！”键盘回头对许墨吼道，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活下去！把天青宫的罪恶……公之于众！”
许墨看着这群素不相识、却在危急关头选择掩护他撤退的修士，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不再犹豫，紧握着U盘和桃木剑，跟着“手术刀”和另一个身材魁梧、手持巨大金属锤的汉子（重锤），一头钻进了那条未知的地道之中。
身后，是防御阵法破碎的轰鸣，和隐约传来的激烈打斗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