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君梧笙狗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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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夜殇

入夜,天气微凉,我与白夜在院中的草上观赏着繁星点点。“白公子你说,这万年前天上的星星和万年后人们看到的星星是一样的吗?”我若有所思地问。

“大抵是吧。林姑娘,我们如今算不算是朋友?”白夜忽然转过头来看着我。

“那是自然。”我毫不犹豫的回答。

“那姑娘叫我白夜吧,总是公子显得生分。”他转过头去,看着天上的繁星说道。

“白夜,你可以叫我修雪。”我想了想回答,对于眼前这名男子自己想以本初的身份与他相识。

“修雪?这是林姑娘的乳名吗?”白夜好奇的问。

“嗯。”我不再解释,只是与他享受着静谧之夜带来的美好。

转眼过去七天,我的伤口好了许多,而在这七天中,白夜就像个午夜十二点施在身上的魔法就消失需要及时赶回家的灰姑娘一样,只要一到夜晚休息的时间就不见了,直到清晨才回来,询问他回答就是恪守君子之仪在不远的山洞中休息。

而每当我想要靠近那个山洞,就被白夜以山洞潮湿不宜伤口愈合、洞中有毒虫进去会危险等一系列理由礼貌的挡在了外面。

这天入夜,我假寐,见他又去了山洞,实在忍不住好奇山洞里有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偷偷溜了进去。

山洞很深,越往里面走路越是崎岖,直到山洞尽头,我才发现洞中竟停着一副冰棺,冰棺的周围摆满了新鲜的花朵和祭祀用的贡品,而白夜此时正坐在冰棺前喃喃自语不知在说什么。

“谁!”蓝纱破空而出将停在甬道的我拽了出来,见来人是我,白夜原本凌厉的目光柔了下来,“修雪,你来了。”

近了才看清,冰棺里是一名十七八的妙龄女子,与白夜一样,女子亦是一头银发,由于他小心翼翼的保存,尸身并未损伤半分。“对不起,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闯了进来。”

白夜摇了摇头,回眸注视着棺材里的女子,“大概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吧,也许阿姐欢喜能在这崖下见到其他人吧。”

“阿姐?”我仔细端详,发现女子的容貌与白夜还真有几分相似。

“嗯,这是阿姐,七年前夜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用火折子为阿姐点了支香,面露悲恸之色。

我垂眸,将手放在他肩上拍了拍,“阿姐她在天有灵,看到夜出落成如今翩翩公子,一定会很欣慰的。”

谁知白夜摇了摇头,“不会的,阿姐她不会高兴的,她恨我,如果不是我,阿姐也不会死,修雪,我其实是个胆小鬼,我连死都不敢,还独自在这世上苟活了多年,我对不起阿姐,当年就该追随姐姐而去!”

我连连安慰白夜,“不会的,怎么会,怎么会有亲人不希望自己幸福呢?当年发生了什么?白夜若你不介意,可以说出来与我听,心里会好过很多,而且我觉得,你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白夜颓然地坐在地上,缓缓开口:“我与姐姐是双生子,出生在一座普通的村落里。出生时无论稳婆怎么抽打,我们二人皆是没有啼哭,胎发的颜色也与他人的黑色不同是银白色,因为这样,我们从小被村里人视为不祥之人,他们说留在村中会让其他人受到诅咒。六岁那年,我们一家遭到村中人放火驱赶,爹娘为了我们一家的安全藏进了谷里。不久后,爹娘也一同离开了。在走之前,娘叮嘱阿姐一定要照顾好我,说我是白家的希望。可对我而言,阿姐才是这个家的希望,她从小照顾我,将家里仅剩的口粮让给我,甚至帮我挡下别人扔来的石子,自从那天爹娘离开这里再也没有回来之后,我看到,阿姐看我的眼神变了。我清楚的记得,那天,阿姐拿着鞭子,一鞭一鞭的抽在我的身上,她含着眼泪告诉我‘这是姐姐疼爱弟弟方式’,这样做会感受到一种叫做‘痛’的东西,因为我们没有这样东西,所以,我们被抛弃了。”

“白夜......”我心中酸楚,原来,在这样一个风华绝代笑容温暖的儒雅公子外表下,隐藏着这样凄苦的命运。也难为他没有对这个时间绝望愤世嫉俗,性格还如此纯然。

他深吸一口气,平稳了下情绪,耸了耸肩接着说道:“我知晓,阿姐她恨我,是我苦了阿姐,拖累了她的一生,也许承受这份鞭挞会让阿姐的情绪好一点,我只剩阿姐一个亲人,无论她想要做什么,我都会无条件支持她,我也想知道,痛......到底是什么。”

白夜的眼睛失去了白日里的光彩,他双目无神的望着前方,又转过头无助的看着我,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像个受了伤的小孩。

我不住的拍打着他的肩膀,想要以此给他力量。

“后来,我们在谷中相伴长大,虽然日子清贫,相互作伴倒也并不孤单,阿姐的情绪也好了很多,她会为我做饭,像你昨日那般等我回来,那段日子是我快乐的回忆,爹娘在谷中留下了不少书籍,我喜欢研究武学,而阿姐她喜欢炼蛊,我根据书中记载的方法学会了轻功,然后尝试着用轻功配合藤蔓攀上崖顶,试了几次后居然成功登顶。之后,我惊喜的告诉阿姐我们可以凭借轻功离开崖底。”

“可你们为什么......”我忍不住询问。

“阿姐得知这个消息后十分开心,我知道,她比我更渴望离开崖底,比我更渴望看到谷外的世界,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学会轻功,我无数次尝试着带她上去,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了。”

“真是命运弄人,后来呢......”

“后来阿姐彻底放弃了,她开始变得喜怒无常,看我的眼神也越发凌厉,看不见我片刻就会四处寻我,而后询问我是不是又擅自出了谷。在每次鞭挞之后,也不能再舒缓她的情绪,她不再为我上外伤药。开始日以继夜地闭关练蛊,最终研制出一种蛊毒,取名月馋纱。”

“月缠纱?”我听闻后愣在当场。

月缠纱竟然是白夜的阿姐研制的!也就是说,白夜很有可能有月缠纱的解药。

“嗯,月缠纱,这种蛊毒是子母蛊,子蛊可以治愈好任何严重的外伤,但月缠纱有成瘾性,发作起来内力逆流生不如死。需要每月按时服用子蛊。母蛊只有剧毒,没有任何功效。母蛊会繁殖许多子蛊,也只有母蛊彻底死亡,子蛊的毒才可以解,阿姐那毒是为我而研制,若我知道,定会乖乖服用子蛊,不再出谷,不让阿姐发生意外。”

“可......”话到嘴边被我生生咽了下去,可即使再怨恨,也不应该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生弟弟啊!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姐姐!我听后紧皱眉头,心中已经将这歹毒的姐姐骂了千遍万遍,“你的意思是......阿姐她想将子蛊种在你的身上,自己却......不小心中蛊了?”

“是......若不是我贪恋谷外的繁华,总用轻功出谷,阿姐也不会想到炼制月缠纱,母蛊逃了,阿姐自己偏偏不小心被未炼化的子蛊咬伤,每每月缠纱发作时,阿姐都需要服下子蛊,直到服用完最后一只子蛊,她夜半毒发后忍受不住内功逆流的折磨,在我面前自戕了。”

“你知道吗?她就这样,就这样将匕首捅进自己的心脏,她甚至没有给我、没有给我、救她的机会!”他眼角泛红,泪流满面,双手不停地重复着刀刺进心口的动作,气息已经完全紊乱,全身不住地颤抖着,近乎癫狂。

“白夜,冷静,你冷静下来!”我将他的胳膊紧紧拉住,生怕他伤到自己。

“修雪,我知道痛是什么了。就在这!”他颤抖的指着心口,“阿姐倒在我面前的那一刻,这里,就在这里,像是被巨石压住很堵,那样窒息的感觉,这感觉就是痛,对吗?”

我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突然笑了,像是一种自嘲:“可是,若要用这样的代价换来痛,我宁可一辈子做个人人唾骂厌弃的怪物!”他狠狠的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

“你冷静下来!这不是你的错!”见他如此,我终于忍不住怒吼。“没有人能选择自己的出生!天生与他与他人不一样又能如何!阿姐的过世是个意外,你不必将什么事都怪罪在自己头上!”

他坐在原地喃喃自语,“若不是为了照顾我,姐姐不会被我拖累,怨我那时功夫不到家,带不出姐姐离开崖底,我若早些服用月缠纱遂了阿姐的意,她也不会中了子蛊,而我,甚至没有拦住阿姐自戕在我面前!”

“够了!”我上前给了他一巴掌。

他却笑了,“修雪,你也觉得我是个祸害对吗?是我害死了阿姐,害死了这世上唯一一个亲人。你知道阿姐临终前与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不要再想了。”我冷漠的打断,给了他一个拥抱。

他杵在原地,哽咽道:“阿姐她说,‘我情愿这一生没有你这个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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