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2章 正义爆棚
“……”网中之人欲言又止,发出细微声音异常干涩沙哑,像砂砾摩擦。他被对方的气息笼罩,强自镇定,任由对方缠绕自己的发丝,不再挣扎。“看来是我疏忽了,让你有机会走到这不该来的地方,你说……该怎么惩罚你呢?”他警惕地看着对方整理自己衣领的手,不自在感导致他头皮发麻。接着,目光顺着他的衬衫,马甲,到他裤腰上别着的地迎向他那黑洞洞的枪口,不免打了寒颤。
整理衣领的手一顿,轻笑了一声说道:“别忘了,是我赐予你说人话的权利。”
“呃……啊……”一声短促、嘶哑、不似人声的呜咽从他喉咙深处迸发出来。他的脸庞瞬间扭曲,深陷的眼窝里,浑浊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混着脸上的污垢,冲刷出两道清晰的痕迹。他死死盯着被那人捡起的手机,想起那照片中笑容洋溢的女子,想起三年来每一个在破旧护林哨所里辗转反侧、被愧疚和恐惧啃噬的夜晚,每一次偷偷翻看这张照片时心如刀绞的剧痛,所有被绝望压抑的情感,在这一刻轰然决堤。
支撑着他疯狂的最后一丝力气消失了。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惊得一片鸟群惊叫连天。枪口斜斜指向天空,打落一片树叶。巨大的声响惊得几匹狼猛地向后跳开,发出受惊的低嚎。
蹲着的男人没有被枪声惊吓到,转头看向老爷子嘴角微扬,双手环抱,好像在看一出事不关己的戏,亦像是隔着玻璃罩在和游戏里的npc沟通,“呵,”一声短促的轻笑从他唇间溢出,他的声音磁性,话语间带着些许挑衅:“不知道等会儿你们是否会后悔没有在我收拾他的时候溜走。”
那凄厉绝望的哭嚎声,在山林间回荡、碰撞、久久不息,比任何野兽的悲鸣都更令人心胆俱裂。它盖过了风声,盖过了树叶的窸窣,甚至盖过了众人惊魂未定的心跳声。王婶捂住嘴,眼泪簌簌落下。小童又一次受到惊吓跌倒在地。景禾紧紧抓着胳膊的手,终于缓缓松开,掌心全是冰凉的冷汗。
嚎哭耗尽了那人最后的气力,像是失了筋骨一般,他只觉得恍惚,俯下身,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泥土上,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只剩下无声的、撕心裂肺的啜泣。那蜷缩在网中的身影,渺小,脆弱,再没有一丝威胁,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悲怆。
他祈求似的问道:“她……好吗?在,何处?求……告。”
那蹲着的人依然背对着他,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她死了,你再也见不到她了。”
王小童视线与那匍匐在地之人平行,他读懂了那人的悲哀,之所以这么凄惨定是被那坏人害得!他想起爸妈叫他要有气概,想起景禾半小时前讲给他的故事,想起老爷子的举动,想起他欠了一大摞的不想面对的作业,再低头看看被随意扔在地上的手机屏幕上那张有着男子与朝思暮想之人合照,一股浓重的酸涩猛地冲上鼻尖,愤怒堵得他几乎无法呼吸。想起居民们的物品还没有个交代,说不定就是那个装备齐全的坏人指使的,总之那男子绝对不能凉在这儿!
小童干脆利落的从地上支楞起来,拍拍手上的灰,趁着王婶抹眼泪之际跑到那二人之前,一只手抓起蹲着的男子,一只手掀起网,老爷子见拦不住他,索性前去配合的把跪趴着的男子扶了起来。小童回头看看王婶,仅有的一丝犹豫被“一不做二不休”的想法打消。事已至此,蔡女士轻轻拍了拍景禾,直奔王婶,将她护在怀中挡住视线,一边又没话找话干扰她。
那男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拽得一个趔趄,他的脸上依然带着轻慢,嘴角噙着嘲讽。“站直了!”小童的声音带着变声期的嘶哑。一瞬间,男子眼中闪过一丝让人读不懂的情绪,在力量的压制下他不得不站直。
他低头看看小童紧绷的像包子一样的手背,又抬眼扫过一旁的老爷子,眼神复杂难辨。“呵,真是多管闲事,竟能如此团结的帮助一个对你们来说陌生的东西。”
“自己内心肮脏就别怪他人心好,真不知道你怎么长这么大的。”小童听到他那话就来气,碍于周围有长辈在,他压制了爆粗口的想法。
老爷子稳稳将那失魂落魄、几乎无法自持的男子从潮湿的泥地上半扶半抱起来。那人浑身瘫软,倚靠着老爷子,额头粘着的草几乎要刺入眼睛,他好像对周遭的一切失去了感知能力。
“小童你回来啊!干什么你要?你想气死我吗?”王婶带着哭腔的惊呼被蔡女士轻柔却坚定地挡了回来。蔡女士一手揽着王婶的肩,一手轻轻拍抚她的后背,告诉她小童不会有任何问题。
“你怎么跟你爸说话呢?你用网是什么意思?禁锢你爹?他老人家捡破烂抚养你们容易吗?听你之前说那屁话你是为了争夺家产害了你姐妹啊?简直丧心病狂!啊?说话!”小童一直在酝酿要说的话,对身后的呼喊充耳不闻。当周围安静下来,他的问题像连环炮一样砸出来,带着这个年龄段特有的正义感和冲动的力量。
小童一连串的质问像石头砸进死水,没能让那男人有丝毫动摇。显然,这些问题是基于错误认知,并且那男人看起来毫无人性。
他脸上的嘲讽反而加深了,仿佛在看一场幼稚的闹剧。他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小童因愤怒和用力而涨红的脸,又一次低头看着攥住他衣领的手。
“小英雄?”他拖长了调子,声音里带着一丝戏谑,“为一个畜牲出头,还编排出这么精彩的伦理大戏……想象力不错。”他轻轻活动了一下脖子,目光扫过众人,看着在小童径直十米后站着的景禾。
他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眼神忽然从散漫变得锐利而狡黠,“不过嘛,”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游戏时间结束了。小朋友,这么久了,手不酸吗?”
话音未落,他的左手往下一甩,有什么东西从他剪裁利落的袖口滑落又被他接住。
“小心!”景禾一直紧张地注视着,见状惊慌出声,奔向小童。
老爷子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想抓住那人的手,却被怀中之人阻止。
没有人知道他即将做什么,或许会拿出武器,或许会虚晃一枪——他抖了抖手中之物,是一方帕子。正当小童目光追及帕子时,男人的右腕以一个极其灵巧的角度猛地一旋,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小童就这样被他甩开。
同时,他又快速从腰带间抽出枪支,瞄向他和众人之间的空地,扣动扳机。“噗”的一声,粉末从地上炸开,弥漫四周。一股强烈的石灰混合着某种辛辣之物的刺鼻气味散发,引得众人纷纷咳嗽、后退、本能地抬手遮挡口鼻。
“下次再见了——”
混乱只持续了两秒。当粉末缓缓沉降,视野重新清晰时,只剩一方帕子循风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