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金红色十月（1）

按照农历来说，时间已经在秋天里行进了快两个月了，然而除去一阵雨后偶尔的凉意，无论是刺眼的阳光还是灼热的空气都还保持着夏天的原样，只有那些最敏感的人才会发觉周围的热气和暑假有了不同，仿佛是桑拿房里的湿热被替换成了电吹风鼓出的干热风。

在这样令人麻木的燥热中迎来了感觉上与暑假几乎别无二致的国庆假期，大家可以继续在蓝天烈日下穿着背心踩着凉鞋，但荆蓟楼下那只有三种毛色的半野猫却早早地穿上它那件漂亮的毛绒外套，一时又脱不下来，只得把身子紧紧挨在铺着白瓷砖的水泥凳上以蹭点凉意。正在这只三花猫头朝着楼门，一动不动地蜷缩在黄葛树的阴影里时，眼前锈迹斑斑的楼门先是如害支气管炎般大声咿呀作响，又轰地一声关上了，这么大的动静却是谁都甭想惊动，连带这只三花猫在内。

荆蓟走出楼门，向一座被夹在两栋蜡黄色楼房间的水泥棚子走去，这棚子给人的印象介于不起眼的仓库和不可摧的碉楼之间，然而“未见其棚先闻其声”，从这水泥棚子里传出的阵阵清脆的洗麻将牌声还是让所有人都能在看到它的前一刻就知道了它的真实用途。

本来在外面耳闻的洗麻将声还只若风吹松涛，甚至由于这样的声音对包括荆蓟在内的每个山城人都过于亲切，听着还不免要打个哈欠。但当她拨开门口的珠帘走进棋牌室，洗牌发牌外加人声就简直如惊涛拍岸般贯耳了。

在这片喧嚣中荆蓟努力寻找着妈妈的身影，其实在这教室大小的棋牌室里不过有五六桌人，弄出的喧嚣声却有比千军万马。要是空城计请这帮人来助阵，只怕比诸葛亮在城楼上羽扇抚琴带给司马懿的震撼要大多了。当然荆蓟是不会被这种虚张声势给动摇的，她径直走向坐在其中一张桌子前的妈妈，并俯身耳语了几句。

“你看哈！今天你妈赢了好多哟！！不晓得囊个手气逗嫩个好呐？”不期而至的荆蓟还是引起了某位牌友的注意，本来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句调侃，而当她抬起头，见又是那个脸上沟壑多过水土流失黄土高原的邻居时，嘴里顿时像吃了糨糊般黏得说不出话。在这不怎么费力就能填饱肚子的年代，“糊口”这词还是能派上用场的。

“哪里哪里，还不是你高抬贵手照顾我妈，愿意陪我妈打麻将。”荆蓟慌不择言地接上了一句似乎不太得体的话。不过荆蓟妈妈并不是山城土生，与山城相差最远的除了与自己家乡的距离就是掌握的麻将打法了，而她还能在这么些年里逐渐掌握了山城麻将的制胜之道，也真是拜邻居们愿意提携她上牌桌之赐。在搭话的时候，荆蓟看到妈妈面前的桌布上确实叠着好几张十元纸币。

“哎哟，我不能再打了，她还给我在屋头煮了午饭的……”荆蓟的妈妈不无骄傲地向各位告别。

“好羡慕你有这么个长得乖又会烧饭还孝顺的女哟！哈哈哈……”在似乎友善的哄笑声中母女二人手挽着手走出了闷热的棋牌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