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画舫
澄湖沿湖大道，淅淅沥沥的小雨已然浸湿了路面。
阴沉的天空上垂落下最后一点光芒，在路面上反射出铅色的光，沉重得仿佛一切不幸者的命运。
楚子航被丝丝凉雨唤醒，迅速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在一辆缓慢行驶的跑车上。
一股子生抽酱油的味道伴随着某种水产品的腥香钻入鼻孔，让他忍不住想要流口水。
他直起身，发现路明非就坐在旁边，身前还放着一张车载小桌，上面放着剥好的螃蟹和调好的蘸料。
这豪横的模样让他有一种看到凯撒的错觉，虽然凯撒不可能干这种在跑车上吃螃蟹的事就是了。
路明非将一口蟹黄吸尽，随后转头朝楚子航笑笑，似乎早就料到楚子航什么时候会醒。
他扬了扬手中的螃蟹：“你醒了，要尝尝吗？澄湖现捞大闸蟹，老手烹制，精品蘸料，美味黄酒，你值得拥有。”
这顺口溜一样的话让楚子航愣了好几十秒，他觉得路明非在高山仰止的战斗力后还有这样一面，着实有些让人意外。
他摇了摇头拒绝了路明非的邀请：“澄湖？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当然是有事情要处理了。”见他拒绝，路明非转头继续啃起螃蟹来，举起手指了指坐在前排的姜大卫，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具体的事就让这位姜兄告诉你吧。”
“你好，楚子航同学，我是姜大卫。”姜老爹闻言半回过身朝楚子航笑笑。
刚才路上路明非介绍过楚子航的身份。
说楚子航虽然出身卡塞尔，但确实是一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学生，经常替人打抱不平，非常值得“哪都通”拉拢。
姜老爹本来就喜欢这种老实讲义气的孩子，听路明非这么一说，心里也明白路明非是想招揽楚子航，自然也乐得帮忙打边鼓。
原本这件事让女婿白商陆来做会更好一些，但出发的时候白商陆想起来没给姜苑之带换的衣服。
姜老爹一听觉得女婿说得在理，毕竟今天是赵旭祯强娶姜苑之的婚礼，姜苑之肯定穿的别人的衣服。
这种事他岂能忍？当即就夸了白商陆一嘴，让他赶快回家拿女儿的衣服，方便之后换，因此周皓敏才开得这么慢。
“您好，姜……叔叔。”楚子航看了一眼眼前可能只有三十岁的男人一眼，如果不是从对方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不对劲，他可能还真来不及改口。
混血种寿命远胜普通人，容颜衰老自然也会慢一些。
“客气了客气了。”姜老爹摆摆手，接着神色严肃地讲述起来，楚子航也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其实就是面无表情地听着。
另一边，就在路明非品尝着澄湖现捞大闸蟹的鲜美时。
澄湖中心的画舫内，赵旭祯将美女助理亲手剥的蟹肉吐了出去。
“虽然鲜美，却也有一股土腥味儿。”赵旭祯皱了皱眉，语气略带着嫌弃，即使他前几天还公然夸奖过大闸蟹肉质胜过红毛蟹，甚至还吃了十几只。
侍立在一旁的助理身着白色套裙，身材傲人，闻言瞬间上前：“需要上红毛蟹吗？今天刚从北海道空运过来的，保证新鲜。”
“不用。”赵旭祯摆摆手，面色恢复如常，拿起刀叉再次叉起面前的蟹肉，往蘸料里蘸了蘸，接着放入口中，几秒钟后“呸”的一声吐出，转头看向一旁的助理。
助理见状立刻走上前半弯着腰——她知道赵旭祯不喜欢抬头跟人说话。
“苑之那边准备得怎么样？”赵旭祯说。
苏珊娜一脸恭敬地说道：“姜小姐正在化妆。”
“嗯。”赵旭祯笑着点点头，拿着刀叉的样子优雅得如同贵族，眼神却像是要品尝什么绝世珍馐，让苏珊娜身子不由得一凛。
她很清楚眼前的赵旭祯是什么东西，更清楚姜苑之对赵旭祯是什么东西。
那是稀世珍宝，也是绝世美味，但都是物品，让赵旭祯更有价值的物品。
沉寂在喜悦中的赵旭祯像是没有发现助理的动作，将眼中的不屑掩饰得很好。
他温和地问道：“宾客开始入场了吗？”
“已经开始了。”
“很好，你带着人去守着门口。”赵旭祯放下刀叉，苏珊娜连忙上前替他解下餐巾。
赵旭祯嗅了嗅她手臂上的香水味，轻轻抚摸了两下雪白的小臂，脸上浮现出享受的神色，像是在抚摸古玩奇珍。
苏珊娜拿着餐巾不敢动，直到赵旭祯松开手臂才将餐巾放下：“那我就去迎接宾客了。”
“去吧，没有请柬的一律不许进，这半片澄湖都是我们的地盘。”赵旭祯摆摆手，随后像是想起什么，眼里带着冷漠，“我听说苑之的那个父亲回来了，连他一并拦下，别打扰我和苑之的大好日子。高贵的仪式不容蝼蚁扰乱。”
“是。”苏珊娜恭声应下，后退的身子顿了一下，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转过身准备去完成赵旭祯的吩咐。
这一点小动作自然逃不开赵旭祯的注意，他略带着不悦地说：“出什么事了？”
苏珊娜回过身连忙解释：“我们在这边的账户都被封禁了，组织那边也查不出为什么，是官方出的手。
“问了一下这边的家族，他们也不明白，不过对方暂时也没有更多动作。
“另外，我们的店也因为各种原因陷入了停业状态，理由很一致，都是检查一类。
“不过婚礼并没有受到影响！”
“呵，有人想出手？”赵旭祯愣了一秒，不屑地说道，“婚礼没受影响就好。去吧，结束之后我会带苑之回去的。”
“是。”苏珊娜鞠躬致礼，心中松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房间，脚步似乎比平时快了一点。
房间中寂静了几分钟，赵旭祯才面容狰狞地一掌拍在汝窑瓷餐盘上。
“轰隆”一声巨响，餐盘瞬间化为齑粉，底下的红木餐桌也四分五裂，木质地板破碎开来，缝隙中露出金属制的画舫框架。
“哼，无论是谁，若是不识相，我赵旭祯都叫他有来无回！”
一股低沉却奇特的兽吼从画舫更下方传来，似乎是在回应他的话语。
赵旭祯抽出袖中的丝巾擦了擦没有丝毫伤痕的手，随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侍立在外面的两名女性工作人员，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刚才发生的事，微笑着走入房间收拾起来。
不只是她们，画舫上的所有人都像是没有听到那一声巨响，没有任何人上来询问。
维修工走上顶层的时候，赵旭祯已经站到了画舫边缘。
他当着维修工的面纵身跳入了澄湖，维修工却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样走进房间，专心修理起地板来。
即便是在这画舫之上，双方也似乎根本不在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