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李泌终于感觉到了，那种事在人为的感觉——
这是清静无为的小道士没有体验过的。
第一日，陈秋安下令先贴公文于城中布告，上书：
“本王受父皇要求，要前往征伐范阳，手中缺乏兵马，今日特开公众学堂，允城中诸人学习。”
“除军械教导之学外，还有自动纺织之器，望诸人一同学习。”
陈秋安于宗族祠堂外的空地，摆下席面无数，展示纺织机一台，以及复合弓使用方法。
由于有前些日子义斩陆周云的战绩，陈秋安搞得还算成功，虽说有更多人处在观望中，但至少，有人来了，来听了好多东西，听的激动万分，有人甚至当场开怀大笑。
陆云行见了此景，管都不想管：
开玩笑，纺纱效率提高，又能如何？
“反正纺纱缫丝多少，最后都是进了我们的账！”
可他不知道的是，这天，城里到处都在议论：
“听说了吗，齐王殿下搞出了一个自动缫丝的机器，人只要站在旁边看着就好！”
“真的假的？有这东西，岂不是我能帮我家男人种地了？”
“何止啊，我看那东西，缫丝的速度快得很，还有纺纱也是！”
“好厉害的齐王，可这东西能落到我们手里吗，不得先充公啊？”
“不用，齐王说明日带木料过去，他亲自教我们造！”
“真的假的……”
陆云行没有反应，他只知道这些贱民听个课而已，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更何况，那个齐王根本就没有传播武学什么的知识，怕什么？
“哪怕这些屁民造反了不肯交，我把东西抢回来不就好了？”
当晚，李泌难得喝了点酒，和陈秋安两人对碰一杯酒：
两人都知道，第一步推行很成功。
……
第二日，陈秋安依旧在祠堂外摆设公众学堂。
百姓们今日呼朋唤友，带上远亲近邻，凑够了齐王要的木料，赶来这里。
唯一的不同是，今天来的老师，不再是素雅淡薄的道士李泌，而是——
威武肃杀，却又平和的齐王。
见了齐王讲课，来的民众都是一副惊诧万分的模样，一个个都想要纳头便拜——
却被齐王拦住。
只见齐王笑着跟他们说，如果想要学的话，就跟着他做。
那天，大家都造出了小型的纺纱机，织布机，缫丝机。
大家都很开心，晚上回家之后，一个个都通宵达旦，几乎整夜的坊市都未闭灯——
他们几乎只用了一晚上的时间，就完工了一年的需要交的赋税“租庸调”中的“调”。
甚至还包括了之前欠的部分。
这实在是太惊人了——
当天晚上，齐王居住的客栈门外，虽然有凶神恶煞的侍卫防守，严肃地驱赶百姓，让百姓“不许靠近，恐害齐王！”
可百姓们却依旧络绎不绝，一个个态度恭敬，希望齐王收下自己纺的最好的一匹布。
当日，陆云行笑了。
他早已让人记下了这些造出纺织机的人。
“我笑齐王少智，李泌无谋。”
外界传颂的天才不过如此。
第三天早上，陆云行派出自家的杂役民兵，下令一家一户，收缴每家每户昨晚的纺织。
“能生产有什么用？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陆云行下令把这些民户直接抢了，并要求他们以后每日都要交钱，“租机”。
民户们不敢作声。
齐王传给了他们纺织机，传给了他们各种东西，可是——
谁知道齐王会不会护着他们呢？
“陆老爷可是放出消息了，齐王有圣旨在身，没有多少日子便是要返回长安回去当太子了。”
“到时候，吴郡的天，还是他说了算！”
他们不敢和陆云行斗。
陈秋安笑了。
他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场景。
两人当晚再一次泛舟宴饮，还是那位船夫，这一次，那家船夫一见到陈秋安，便是感恩戴德：
“啊呀，谢过王爷，王爷是个好人啊……草民实在太谢谢王爷了。”
“草民有了那纺织机，贱内可休息许多呢，本刚生了娃，怕她累着，现在好多了……”
陈秋安和李泌对视一眼，两人知道，要赢了。
第三日，陈秋安骑上马，带着八百精兵，以当时打潼关的架势，从四处城门沿着中轴线进城。
陆云行大惊，以为是找他们来的，让私兵为他防守。
私兵不愿。
还好是齐王又一次做了错误的决定，齐王的选择是和士兵们拎着一大包很长的东西，在城中撒了很久。
齐王什么都没说。
当晚，陆云行还在床上和两个自家佃户的美妇人云雨，可只听见有人喊：
“枪在手，跟我走！”
“灭陆氏，自不愁！”
那是齐王的声音！
陆云行大惊，下令让自家佃户，织户和私兵保护。
可佃户竟然是第一个拿起绳子的。
佃户们把绳子困在陆云行身上，高喊着：
“齐王快来啊！”
“齐王，我们抓着陆云行了，齐王！”
“王爷，王爷快来！狗日的东西被我们逮着了！就是他前些日子给您捣乱！”
“……”
当晚，陆云行被愤怒的百姓乱枪捅死。
陈秋安什么都没说。
他知道，他赢了。
第四日。
李泌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士兵们：
“殿下，您是……如何做到的？”
只见面前一万人整装待发，虽然他们的身上并没有着甲，但是这一万人似乎每个人眼中都带着激动。
四日，筹兵过万。
陈秋安笑着对李泌说道：“其实吧，本来我还需要很麻烦的处理的。”
“毕竟想让百姓归心，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但是……”
李泌恍然大悟，“但是有陆云行给殿下唱反调？”
陈秋安哈哈大笑，“对！”
历史上，有无数次这样的情况出现：
无论是任何人，都想要捍卫自己的利益，都会选择利益最大的一边。
陈秋安走进百姓，或者说是士兵当中，依稀听到了曾听过的声音：
“齐王，阿拉我家孩子交给侬了啊，侬是个好人，谢谢侬！”
“孩子，跟着齐王，齐王是个好人，让我们家吃上了饭，让我们家不用再拖调了，跟着他好好打，好吗？”
陈秋安哈哈大笑，骑着马走进百姓中，他想到了一首诗经：
“弟兄们，愿意跟我走的，跟我一起喊！”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