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冒功
元载微微抬眼，放下茶杯，漫不经心地说道：“让他进来吧。”
片刻后，鱼朝恩匆匆走进府邸。
鱼朝恩甫一见到元载，便满脸堆笑，快步上前。
他躬身行礼道：
“左相大人，卑职前来向您禀报齐王之事。”
“大人此计实在是高妙绝伦啊！只让齐王带八百军去攻打范阳，简直是将他逼入了绝境，任他有天大的本事，也难以逃脱叛逆之名。”
元载嘴角微微上扬，却故作矜持地斥责道：
“鱼公公，你我都是为陛下效力之人，莫要整日只知阿谀奉承。你此番前来，怕不是又有什么麻烦事要我处理吧？”
鱼朝恩连忙赔笑道：
“左相大人明鉴，卑职岂敢。只是这齐王之事，确实有些新情况，不得不向大人禀报。大人料事如神，那齐王如今在吴郡，正大肆筹集兵力，据卑职所知，他竟已召集了一万多军。”
“一万多军？”元载先一惊，接着大笑道：“一万多军，他好大的胆子！”
“如此征兵，光是吴郡的百姓，怕不是就能要了他的命！”
鱼朝恩连忙陪笑道：
“左相厉害！”
“不过，左相大人，还有一事。这齐王征兵，并非是强征，却是不知为何，吴郡百姓便跟从了他。他在吴郡开办了公众学堂，推行一类纺织器，似是得了民心。”
元载顿时一惊，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警惕。
他皱着眉头问道：“纺织机？这是何物？本相从未听闻。”
鱼朝恩无奈地摇头，说道：
“卑职也不知，只听说这纺织机能让纺织变得更加容易，效率更高，所以才引得百姓纷纷响应。”
他接着说道：“卑职还有一些齐王的军事动向的情报……”
元载沉吟片刻，打断了他：
“不，一万多兵去打史思明，怎么打都是送死，我们不需要管一个死人。”
“去，将那纺织机带过来看看。若是真有齐王说的那般功劳，说不得便可告知陛下。”
他笑道，“不能让齐王的功劳丢了不是？这是齐王的功劳，若是最后传成了民间发明，那便不好了。”
鱼朝恩一听，顿时笑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您的意思是，帮齐王禀报？”
李亨刚刚登基，皇权，是不下乡的。
……
长安。
李亨坐在兴庆宫读着军报，觉得自家三郎真是疯了。
“只有一万多兵马，居然还敢分兵？三郎是真疯了是吧？”
李亨骂骂咧咧，“朝中佞臣害朕啊！”
他现在非常后悔，当时就不该听信了鱼朝恩元载那两人的鬼话——
李亨后来才想明白，“妈的，这是怕我儿害他们！”
作为大唐历史上最为弱势的太子之一，李亨曾有一段只和自己四个儿子相依为命的时光，自然是舍不得的。
李亨又看了一遍军报，不由赞叹道：“不过，不愧是朕的好儿啊，有朕的风范！”
军报上，他让许远去策反常山，骚扰对方粮道，又使张巡断叛军北上之路，自己亲自扫荡魏州。
而让李泌守吴郡。
“去唤李辅国！”
李亨下令，很快，下人传唤来李辅国在门外等候。
门外，李辅国尖细的声音响起：“陛下，奴婢向您请安。”
李亨道：“速速拟制诏书，朕要齐王退守睢阳！”
“保江南粮道不失才是最重要的，不急于建功立业，朕是……朕当时是受了奸人所害，情报出现问题，才出此下策。”
李辅国惊了，道：“陛下，您……您这般出尔反尔，恐失信于天下啊！”
“失信于天下又如何？”李亨怒斥这位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大伴，“奸臣害朕，朕还看不出来吗？”
“至少不能让朕的三郎就这么死了！”
李辅国颤声道：“奴婢不敢违。”
他突然觉得，这辈子好像有点没什么意义了。
他本想做高力士那般的人物，可是最后，他才发现——
陛下并非太上皇。
陛下没有那通天的本事，陛下甚至还有亲子的感情。
陛下之所以反复，不过是帝王位置的本能和一个人的亲情的斗争罢了。
他沉默片刻，接着禀报道：“陛下，奴婢还有一事禀报，是左相有消息，他弄出了一种纺织机……”
……
行军路上。
陈秋安望着范阳，默默做着谋划：
“眼下来看，我们要做的事情，是速战速决！”
他身旁，是后面才到达吴郡的高适，从吴郡跟着他出来的南霁云，以及满脑子出去浪的李白。
许远，张巡这两个真能打仗，真有打仗本事的，已经被他派出去了。
这就是这一趟陈秋安带的将领了。
实际上这个时代归属大唐的名将已经被三代右相霍霍得差不多了，王忠嗣死于李林甫，哥舒翰，封常清等死于杨国忠，郭子仪，李光弼也因为鱼朝恩，元载，李辅国这三位弄得很受排挤。
“十日时间，想要攻下范阳，最大的问题其实在赶路。”
他暗自思忖，“范阳离吴郡横跨了半个后世中国，赶路过去，难度实在太大。”
最大的问题其实在于，长安这一趟给他布下的局面，确实是必死的局面。
“攻破范阳最大的难度，其实在于过常山，通魏州，压燕蓟。”
常山魏州两地，如果想要攻破，几乎只能靠强攻——
常山倒还好，常山的难点在于披荆斩棘，需要过山。
魏州则是安禄山陈兵最多的地方。
至于燕蓟，则是安史叛军的大本营。
古代安禄山起兵的范阳一带，其实就是后世宋代始终拿不下来的“燕云十六州”。
“看来，元载和李辅国是真想要我死啊？”
陈秋安看着天空，思索着，“哪怕是我筹措了一万多兵力，也很难。”
“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一路上，陈秋安要做的事情，其实主要是——
攻城拔寨！
他想复刻一千二百多年后某个国家的战法，采用速通的方式来进行攻克：
这在军械大幅度领先的情况下是可以尝试的。
“先换个二百炸弹，给史思明一点小小的未来震撼……”
陈秋安敢用吴郡那些完全没有战斗经验的兵，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们要做的事情，只是搬运军械。
看着远处高耸入云的魏州城，他已经有了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