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苏醒
意识沉浮，如同溺水之人被冰冷的海浪反复抛掷。
剧烈的头痛如同无数根钢针在颅内搅动，每一次搏动都带来尖锐的撕裂感。
更糟糕的是，身体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连动一动手指都重逾千斤，只有胸口深处传来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荡荡的抽痛，提醒着那黄金心脏虚影的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个小时，刺骨的寒意终于将我从无边的黑暗中拽回一丝清明。
眼皮沉重得像挂了铅块，费了极大的力气才掀开一道缝隙。模糊的视野里，是粗糙的木质屋顶，几缕昏黄的阳光从缝隙中挤进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微尘。鼻端萦绕着一股混合着陈旧木头、草药苦涩和淡淡食物霉味的复杂气息——不是森林泥土的清新，也不是石殿的焦糊，而是一种…属于贫瘠居所的、生活本身的味道。
我…在哪？
记忆如同破碎的潮水，裹挟着石殿的轰鸣、素云涛冰冷如刀的目光、炸裂的水晶碎片、以及最后视野里那固执闪烁的红色图标，猛地冲进脑海！
恐惧瞬间攥紧了心脏！我猛地想坐起来，却只换来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和浑身散架般的剧痛，喉咙里发出嘶哑的抽气声。
“哎哟！小祖宗！你可算醒了！别动！千万别动！”一个苍老而带着浓重忧虑的声音在床边响起。
视野聚焦，一张布满皱纹、写满焦急和疲惫的脸庞映入眼帘——是圣魂村的村长，老杰克。他布满老茧的手正小心翼翼地按住我的肩膀，阻止我乱动。
“杰…杰克爷爷…”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喉咙火烧火燎地疼。
“哎，是我，是我！”老杰克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后怕和如释重负，“老天爷保佑，你可吓死我了！昏在村外林子里，要不是铁匠铺的老张头打柴路过瞧见，你这小身子骨…唉！”他重重叹了口气，拿起床边一个缺了口的粗陶碗，里面盛着浑浊的温水，“来，先喝口水，慢点喝。”
温水流过干裂的嘴唇和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缓解。我小口啜饮着，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四周。这是一间极其简陋的小屋，泥土夯实的地面，墙壁是粗糙的原木，唯一的家具就是这张硬板床和一张破旧的桌子。阳光透过糊着厚纸的窗户，在地上投下模糊的光斑。这里…似乎是老杰克的家？
“杰克爷爷…我…我怎么…”我试探着开口，声音依旧沙哑虚弱。
老杰克放下碗，脸上的忧虑更深了，他压低了声音，眼神警惕地扫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才凑近我耳边，用气声说道：“小树啊…听爷爷一句劝，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说！”他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抓着我的手也在微微颤抖，“素云涛执事大人…他临走前特别交代了…你觉醒的武魂很普通，非常普通！就是…就是力气大点儿的锄头…对，就是锄头！明白吗？不管谁问，都这么说！”
锄头？我心中冷笑。素云涛那拙劣的掩饰，连老杰克这样质朴的老人都骗得如此战战兢兢，可见武魂殿的积威之深。老杰克眼中的恐惧是真实的，那不是针对我，而是针对素云涛，针对那个庞然大物般的武魂殿。
“那…执事大人他…”我装作懵懂和害怕的样子。
“走了！一大早就走了！”老杰克连忙道，仿佛提到那个名字都是一种忌讳，“脸色难看得吓人，临走前又狠狠警告了所有人一遍…小树啊，你…”他看着我苍白虚弱的小脸，眼中又流露出复杂的不忍，“你就在爷爷这儿安心养着，哪儿也别去。村里…村里最近可能…可能有些闲话，你别往心里去，也别理会！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闲话？我几乎可以想象。目睹了那场惊天动地的异象，又看到素云涛那狼狈不堪、强行镇压封口的模样，最后我这个“始作俑者”被半死不活地拖走…村民们会怎么想？恐惧、排斥、甚至将我视为带来灾祸的不祥之人？素云涛的威胁能封住他们的嘴，却封不住他们心里的想法。
“嗯…知道了…谢谢杰克爷爷…”我垂下眼帘，做出顺从又疲惫的样子。老杰克虽然害怕，但至少没有落井下石，还把我捡了回来。这份情，得记下。
老杰克又絮絮叨叨地叮嘱了几句，让我好好休息，便忧心忡忡地掩上门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死寂。
阳光里的尘埃无声地飞舞。
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稍稍放松一丝，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沉的疲惫和巨大的茫然。我摊开自己的右手，掌心空空如也，皮肤上还带着摔倒时蹭破皮的细小伤痕。意念微动，试图召唤。
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暖流从身体深处某个角落渗出，艰难地汇聚到掌心。
光影模糊地扭曲了一下，一个极其黯淡、近乎透明的手机轮廓，如同信号不良的虚影，极其不稳定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彻底消散，仿佛耗尽了最后一点能量。
只有那个该死的、象征着枯竭的红色低电量图标，在它消失的瞬间，如同幽灵的独眼般，异常清晰地烙印在我的视网膜上，固执地闪烁了一次！
**警告！能量枯竭！核心模块强制休眠！**
一段冰冷、毫无感情的机械提示音，并非通过耳朵，而是如同直接在意识深处响起！清晰得让我浑身一颤！
手机！那个武魂！它…它真的在“说话”？！或者说，是某种内置的机制在反馈状态？
核心模块？能量枯竭？强制休眠？
巨大的疑惑瞬间压倒了恐惧。这玩意儿…难道不仅仅是武魂那么简单？它更像是一个…需要“能源”驱动的…设备？
素云涛惊恐的质问再次回响在耳边：“它们是什么？！”
是啊，它们…到底是什么？黄金心脏沉寂在体内深处，如同一个巨大的谜团和潜在的危险源。而这个“手机”，虽然看起来毫无战斗力，甚至无法维持形体，但它似乎拥有某种…智能？或者说…系统？
能量…什么能量能让它“开机”？魂力？我的魂力…对了！先天魂力！水晶球炸了，我的先天魂力到底是多少？素云涛那被刺痛的表情，显然那结果绝对不正常！
一个拥有诡异双生武魂（虽然其中一个彻底死寂）、先天魂力未知、被武魂殿执事视为“怪物”和“危险异端”的六岁孩童…我蜷缩在冰冷坚硬的木板床上，感受着身体无处不在的疼痛和虚弱，还有那如芒在背、来自整个村庄的潜在排斥。
素云涛的警告冰冷刺骨：“留在圣魂村…哪里也不准去…我会报告…”
报告之后呢？武魂分殿会怎么做？那个“马修诺大人”会亲自来吗？是把我抓走研究，还是…直接抹除这个“麻烦”？
时间！我迫切需要时间！需要时间恢复身体，需要时间弄清楚这该死的“手机”到底有什么用，需要时间…找到一条生路！
那个闪烁的红标，此刻不再仅仅是嘲弄。它更像是一个倒计时，一个悬在头顶、随时可能坠落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素云涛离开前的脚步声和那句“必须尽快报告”的诅咒，如同沉重的鼓点，在我空寂的脑海中咚咚作响。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我粗重而压抑的喘息。阳光斜斜移动，将床头的阴影拉得越来越长，仿佛一只无形的巨手，正缓缓合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