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彩色水母
河岸的这一面海拔比对岸高上很多，安小河越骑视野越好，渐渐的对面的城市群缩小成一个沙盒。
沙盒上空扭动着，衍生出无数密集的烟气，一直飞向天空中那个泡泡。
安小河最后加把劲，一下蹬出坡道，来到坡顶。
刚一抬头，他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因为来到了最高处，再也没有建筑物能阻碍他的视野，除却左手边非常远的地方，远到无法估计距离的地方，还存在着一个好像是有建筑存在的山头之外，一幅广阔的天地就这样呈现在他的眼中。
朝上望去，穹顶之中，那个彩色的泡泡像是一个巨大的凹透镜，让天空弯曲出一个明显的弧度，下方的世界倒影在其中，恍若海市蜃楼。
无数密集的烟气交织在一起，旋转着连接着二者，像是雨伞的龙骨，但是烟气转动，让这一整体看起来更像是一只庞大到遮天蔽日的彩色水母！
太不真实了！
如果不是梦境，那这个世界怎么会变成这样一个他无法理解的模样！
安小河还注意到，远在彩色水母之上的天空，在天际线的地方，还有一片堤坝一般的灰色浓云，太阳很快就要接近它了，阳光在上方铺就了一道美轮美奂的金线。
这片云给安小河一种惴惴不安的感觉，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静谧。
脚尖点地，自行车往前滑动。
安小河现在尽量不去多想，现在唯一让他保持理智的，就是他还是觉得这一切都只是个梦！
努力的认着路，安小河最终将自行车扔在了一片废墟的边上。
这个位置大概就是他大姨家的附近了。
摸索着在废墟仅存的道路中行走，安小河视野里多了许多流浪汉，他们都蜷缩着，睡在残存的墙角。
还有许多拾荒的人，手中拿着自制的铁皮夹子，拎着一只蛇皮口袋，趴在废墟上翻找着。
突然间安小河脚步顿住了，他看到一个面相十分熟悉的人！
那是一个中年妇人，身材高大，但已经没有多少肉在身上了，眼窝深陷，脸上沟壑纵横，头发黑白夹杂，颇显老态。
大姨！
虽然有些变化，但安小河确认那就是他大姨！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安小河慌忙奔跑过去，嘴里高亢的呼喊着。
妇人听到有人在喊，原本并没有反应，只是这声音一下子触动了她那尘封的记忆深处，她才木讷的抬起头，生硬的朝四周望了望，那是一种眼珠子转动，却什么都不想看进去的神情。
“大姨！”
安小河跑到近前，由于妇人处在废墟正中央，他转跑为走，边走边喊，双手在脸上揉搓，露出原本的样子。
妇人本来已经低下了头，结果听到安小河临近的那一嗓子，这一下让她猛的记起来了什么，身体先是僵在了那里，随后又抬头盯着安小河，脸上尽是不可思议。
安小河又喊了一声，这一下他已经来到妇人面前。
妇人还是那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久久没有说话。
安小河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又呼唤了几声，他现在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大姨这么久都没反应。
妇人被安小河拍的手中夹子和口袋都拿不住，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良久才颤动着嘴唇说：“你，，，你是河儿！”
随即一发不可收拾，腿下一软，趴在安小河身上嚎啕大哭。
“河儿啊！！！”
“你这么多年去哪里了啊！！！”
安小河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十六年啊！整整十六年！”
“河儿啊！”
安小河一头雾水，什么十六年？
扶着姨妈过了良久，她才缓和过来。
“大姨，你在说什么啊？哭什么呀，我不就才走一晚上吗？”，安小河问道。
“什么一晚上？河儿你傻了吧？”
他大姨的声音沙哑着，伸手抚摸着安小河的脸。
“是啊，我就才离开一晚上啊？”
安小河有点奇怪。
他大姨听到他这样说，嘴唇颤动，眼泪的忍不住又淌了出来。
一边哀嚎一边念叨：“啊呀呀！春儿啊！”
春儿是安小河母亲的名字。
“你走的早啊！”
“小河这才回来，就已经疯了啊！”
“我对不起你啊！都怪我当初没有把他守好啊！”
他大姨呻吟着捶着自己的胸口，安小河于心不忍，握住大姨的手，怕她伤害自己，但是心里更多的是疑惑。
“大姨，您别哭了，你说的都是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明白啊！”
安小河忍不住问道。
他大姨喘息了一阵子，一脸悲戚的望着他，喃喃道。
“真的不是我的幻觉嘛？”
安小河坚定的回答：“不是幻觉大姨，真的是我！你看，我手心热乎的，你摸摸，还有心跳！”
他大姨又凝视了一会儿，再三确定眼前的是真人！
安小河见大姨终于冷静下来，再次问道：“大姨，你刚才在说什么啊！我听到你说我妈，她怎么了！”
他大姨闻言，回以一阵沉默，接连深呼吸了一番，才缓缓说道。
“河儿，大姨不知道你这十六年都经历了什么，不过既然你看上去什么都不记得了，大姨也就不问了！”
“河儿啊！你失踪了十六年！你知道嘛！”
说完他大姨难掩悲伤，捂着脸又哭了一会儿。
“你妈她在你失踪之后，没几年就去世了！呜呜～”
“这些年，大家一直没放弃过找你！”
只是短短的几句话，安小河就感到一种溺水般的窒息，不可能啊！
安小河不断的在自己的内心重演自己这几天经历过的事，越想越觉得难以理解那些话。
在大脑最为阻塞的那一刻，安小河突然抓住他大姨的肩膀，状若疯魔的问道：“这是个梦对不对！我一定是在梦里！对不对！你告诉我这是个梦！假的，我只是在做梦！对！一定是的，不可能是真的！！！！”
他大姨见到安小河这样，伤心欲裂，止不住的嚎哭。
“河儿啊！你怎么就疯了啊！”
“姨也想这一切都是做梦啊！可是，如果是梦，为什么这么多年还没有醒过来啊！”
安小河歇斯底里的嚎叫了一番，忽然停了下来，仓皇的掏出手机，打开屏幕，看了眼时间与日期。
上面赫然写着
“23：04”
“10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