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王的盛宴
荒原之上，冷月高悬。
漫山遍野都是靛蓝夹杂着紫黑的魔气云，目光所见之处，唯有几点信号灯在远方遥遥伫立。
越野车碾过一地的沙尘，碾过月光，迎着茫茫大雾进发。
楚青铭开着车，车载音乐里放着一首凯尔特风格的民谣，《The Parting Glass》。
“Oh all the money ever I had I spent it in good company.
And all the harm that ever I've done alas it was to none but me.”
飘渺的歌吟在提琴和风笛的伴奏下，在空旷的荒野上悠悠回响。
“为什么你总听这么悲伤的歌?”
原本穿着小恐龙睡衣的林夕颜换了一身紧身的皮衣作战服，正在检查枪械和秘银制作的刀刃。
“对孤独的人来说，悲伤就是快乐啊。”
楚青铭握着方向盘，脸上带着恣意张扬的笑。
“人?你觉得自己是人吗？”
林夕颜反问道。
楚青铭沉默了半晌，然后说:“我们在人类社会里长大，接受的是人类社会的知识，用着人类生产出来的东西。”
“只要相信自己是人，那我们就是。”
“不必在意外界的看法。”
觉醒者和人群之间存在着巨大的疏离感，相当一部分觉醒者潜意识里并不认为自己和人类属于同类。
人类一方面需要他们的力量，一方面又排斥他们。
双方虽然有很多密切的合作，但冲突也从未停止。
随着7号基地的临近，风中又飘来了那种冰冷虚无的歌声。
远古时代的遗音跨越了千万个世纪，仍旧在这个世界回荡。
那歌声像是在呦哭，为生来注定孤独的命运而哭。
“抑制剂喷雾拿到手了。”
江冬和张楠返回了中央大厅，各自将四台机器安置在了四个角落里的插座上。
启动开关后，浓郁的蓝色烟雾开始升腾。
钟无弦端着枪，观察着人群里可疑的目标。
“魔气抑制剂会压制妖魔的行动。”
“倘若有伪装的妖魔混了起来，立刻就会暴露。”
听到钟无弦的声音，那些猎人们也立刻反应过来，纷纷警惕地望着周围的人。
待在充满魔气抑制剂的房间显然有利于生存，自然也没有蠢货出面阻碍。
钟无弦环视了一圈，依次看向俞诗音和张伯，还有蒋小勤。
根据他之前的经验来看，妖魔一旦与魔气抑制剂接触，体内的魔气就会陷入紊乱，导致抽搐麻痹。
见身边的人无恙，他又转而看向其他猎人。
发现所有人都神色如常，唯有自己感到四肢乏力，钟无弦心里的困惑更深了。
“看来这些人里并没有伪装的妖魔。”
江冬看了一眼蒋小勤，凑到了钟无弦的耳边，压低了声音。
“蒋天辉的尸体不见了。”
“不见了?”
钟无弦皱了皱眉，陷入了沉思。
“不只是他，那些妖魔的尸体也不见了。我怀疑基地里还有妖魔存在，可能是它们偷偷吃掉了蒋天辉的尸体。”
钟无弦心里也清楚，基地里一定还有妖魔隐藏在暗处。
因为所有妖魔尸体的刻印都不见了。
而且每次遇到食脑者发起袭击时，他都会听到那种奇怪的歌声，就像是上位者集结奴仆的召令。
就在这时，风中再次响起了那高亢哀伤的哨音，飘渺的吟唱伴随着传说的回响。
钟无弦转而看向窗外茫茫的大雾。
“它们又要来了?”
“什么？”
江冬和张楠闻言，立刻警惕起来。
“江叔，剩下的枪支和弹药还有多少?”
钟无弦转而看向江冬。
“之前的战斗很是激烈，大多数枪械都出现了损坏，零件完好的枪，除了我们手里的四把，就还剩下九把。”
“弹药倒是还算充足，我们搜到了三十多个弹匣。”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高爆手雷。”
钟无弦稍加思索，先是拿了两把野牛冲锋枪递给了张伯和俞诗音。
接着又给了之前为伤患提供救助的猎人两把。
“我枪法可以，你分我一把枪吧。”
一个壮年小伙子走了出来，眼里带着些许渴望。
其他猎人也接二连三地起身，开口索要枪支。
“算我一个吧!我枪法特好!”
“你别听他的!他那怂包根本靠不住。”
面对袭杀过来的成群妖魔，这些军用狩魔枪才是真正能保命的手段，打猎用的气枪威力还是太弱了。
可是这些枪支都过于危险，钟无弦交给他们并不放心。
万一有人心生歹意在背后开冷枪抢夺物资，后果不堪设想。
“妖魔们马上就要来了，我们现在是栓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只有齐心协力才能活下去。”
“有什么仇怨，等离开了这里再解决也不迟。”
“基地里通电之后，上方肯定会收到信号。”
“增援的人已经在路上了，我们只要撑到他们到来即可。”
“你们要是敢用这些枪杀人，后果自负。”
钟无弦说完，淡淡扫了他们一眼。
那些原本起了歹心的猎人顿时清醒过来，纷纷收敛了心思。
给与警告之后，钟无弦排除掉了那些之前想妄图抢夺他食物的人，把枪分给了几个年轻力壮的猎人。
他不知道这些人的底细，可眼下也别无选择。
这时，大雾中再次亮起了金色的竖瞳。
沙～沙～
刺耳的嘶鸣声在雾里此起彼伏。
听到食脑者的声音，猎人们如临大敌，纷纷从地上起身，握紧了手中的枪。
“你带一部分人去守住后门，大门我来顶住!”
钟无弦对俞诗音吩咐道。
“好!”
俞诗音眼神坚定，和张伯拿起枪朝着大厅的后门走去。
她一边走，一边冲那些猎人们招呼。
“来两个人跟我把守后门，后门的火力压力较小，其他人都去守前面!”
逃亡的路上，是俞诗音和张伯负责带路的。
这个有些傻白甜的大小姐，确实也赢得了不少猎人的信任。
“你躲在这里别到处跑。放心，很快就会安全的。”
钟无弦蹲下身拍了拍蒋小勤的头。
“嗯，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
蒋小勤很乖巧地点了点头，缩在了角落里。
起身的时候，钟无弦发现掌心沾了些许沙子，又看了看他的头发。
是在那个避难的房间里留下来的吗？
他这样想着，双持着野牛冲锋枪守在了大门外。
“江叔!张叔!麻烦你们帮我盯好两侧。”
“好!”
张楠一口答应下来，见过钟无弦的枪法之后，他对他充满了信心。
江冬有些惭愧，心想本该由大人护着孩子的，现在却让孩子冲在前面。
“这雾里什么都看不到。”
“这么低的能见度，等我们看到妖魔的时候，它们恐怕都直接冲到我们脸上了。”
张楠有些担忧。
基地里的备用能源有限，魔气净化装置只维持在大厅这一小块区域，所以众人只能龟缩在这里打阵地战。
受魔气潮汐影响，大厅外面能见度极低，十米以外的地方什么都看也不清。
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便手里握着枪也不安全。
钟无弦目光冷冽，手心也捏了把冷汗。
十米的距离对妖魔而言，只需短短一秒就能近身。
留给他瞄准开枪射击的时间不到一秒。
这要求他的精神必须时刻紧绷，不能有丝毫懈怠。
圣歌在夜空中飘摇，潜藏在基地里的食脑者借着雾霭步步逼近。
浓郁的死亡阴影裹挟着森冷的腥风扑面而来!
一些猎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雾里冲出的食脑者咬穿了脑袋。
“啊！”
惨叫声伴随着鲜血和脑筋溅射出来，淋在了一旁的年轻猎人脸上。
那猎人当场就被吓得瘫倒在地，惊声尖叫，双腿之间流出阵阵暖流，手抖得连扣动扳机都忘了。
另一侧的猎人被吓得魂飞魄散，眼睛都不敢睁开，就拿着枪乱打一气。
周围的人被子弹吓得上蹿下跳，险些被误伤。
张楠当机立断，赶紧开枪射杀了那个闭着眼胡乱扫射的猎人。
在心眼的加持下，钟无弦视觉中看到的一切都在变得缓慢。
砰!砰!
随着子弹的倾泻，最先扑杀而来的三只食脑者先后倒地。
就在这时，一阵暖流再次流经钟无弦的双眼。
【技能:审判之刻lv3】
【经验（0/400）】
【加成:400米以内的目标必定命中。】
开启审判之刻后短暂获得视觉强化效果。
“好险!”
钟无弦庆幸不已。
魔气潮汐干扰了视觉，严重压缩了射击距离。
好在有其他猎人吸引了火力，给他争取到了反应时间。
而且审判之刻升级到3级之后，还获得了进一步的视觉强化!
他现在能在魔气潮汐里看到一百米外的地方了。
后续潜藏在雾里的食脑者，被他逐一锁定要害。
“砰砰砰!”
伴随着几声痛苦的哀嚎，剩下几只漏网之鱼也被清扫干净。
后门地形狭小，火力集中，突袭的妖魔数量也不多，被俞诗音有惊无险地守下。
“这枪射速太快，我把控不住。”
“一不小心就把弹夹打空了。”
俞诗音面露歉意。
后面不知道还要面对多少妖魔，每一发弹药都是经不起浪费的。
“没事，你能守住就行。”
钟无弦对此并不介意，收走了七只食脑者的刻印，捡起了前门处死去三人的冲锋枪。
其中有一把上面还沾着血和白色的脑浆。
“心里素质过硬的，枪法好的过来领枪。”
一时间，大厅里的猎人们顿时陷入了沉默。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站出来。
前门倒在地上的三具尸体还热乎着。
亲眼目睹刚刚的惨烈后，有些胆小的猎人打死不肯上前了，就龟缩在大厅里，等着其他人拼命。
眼看有人当了逃兵，其他人纷纷开始效仿。
“凭什么我要去送死？而他什么都不做？”
“我不要!”
“谁爱去谁去，反正我不去!”
“大不了都一起死呗!”
抱着这样想法的人越来越多，本就脆弱的信任立刻被瓦解。
钟无弦没有说什么，只是卸掉弹夹，扔给了俞诗音和张伯。
“这下潜藏在基地里的妖魔应该都消灭干净了吧”，张楠说。
“不，应该还有。”
那种高亢飘渺的歌声仍旧在上空回荡。
“它在呼唤荒原外面的妖魔过来。”
“你说的它，是指谁?”
俞诗音有些不解。
“一只在唱歌的妖魔，但是你应该听不到它的歌。”
钟无弦望着大雾深处。
“可是基地外面有很沉重的闸门，它们应该是进不来的吧？”
俞诗音心怀侥幸。
她话音刚落，远处便传来一声巨响，众人脚下的大地都震颤起来。
“怎么回事？”
钟无弦开启心眼，视觉穿过重重迷雾。
闸门内侧的地面上，泥土如蜘蛛网一般龟裂，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轰!
大量的土块被抛上天空，像是有一枚炮弹在那里炸开。
“它正在挖掘地道!”
钟无弦瞳孔微缩，沉声呵道。
是另一种妖魔侵略了过来!
与此同时，在基地外面，一圈又一圈的食脑者围了过来。
细看之下，犹如围着糖块进发的蚁群。
地道一旦被打通，基地里用于防守的高压电网和闸门，都将形同虚设。
到那时候，所有被拦在外面的妖魔都会顺着地道爬进来。
以他们现有的弹药，根本处理不了如此庞大的妖魔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