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入室弟子
这不仅是急坏了戚先生，也是急坏了屏风之后的两个小姑娘。
清玉忍不住在屏风之后探头探脑，急道：“持瑶姐，你瞧瞧，你瞧瞧，沈立筠他这是写了什么？”
持瑶白了清玉一眼，嗔声道：“我又不是千里眼，沈立筠写了什么我怎的知道？”
“不过嘛……”持瑶抚着自己白皙光滑的下巴，遥看诸生说道：“且看他们如此狂热，想必沈立筠所写定非凡品。”
清玉热切的搓着小手，两眼放光道：“哎呀！这不是纯心吊人家胃口嘛！快散会！快散会！”
持瑶“噗嗤”一笑，说道：“咱们只是来此拜访戚先生，顺便旁听讲学的，东道主我们可赶不走……不过嘛，我也很好奇，沈立筠究竟写了什么……”
就在持瑶与清玉好奇的百思不得其解之时，戚先生轻咳两声，扬长说道：“咳咳！圣人清净之地，岂可聒噪喧嚣？”
当然了，整个大堂全是诸生嘈杂的声音，戚先生又不是主司唱曲儿的，嗓门哪有那么大？
一旁的小书童子松倒是机灵得很，在戚先生话音落下，他扯开嗓子，当即又将戚先生的话重复了一遍。
小书童子松还未变声，声音犹是稚嫩尖锐，任他一嗓子下去，整个讲学大堂立马变得静静悄悄。
堂下诸生也赶忙偷偷整理着衣服，口中不断喃喃着：“失礼，失礼……”
戚先生见诸生终于安静了，赞许的看了子松一眼，便缓缓开口说道：“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知者不如乐知者。诸位便也不必自责于堂前失仪，追求学问本就是读书之人应有的态度，诸位见到中意之文，一时之间失了态倒也无可厚非。想当年吾跟随恩师问道之时，那股热闹劲儿，比诸位还要更甚啊！哈哈哈哈……”
见戚先生非但没有怪罪自己，反而还替自己找好了补，诸位学子顿时感觉心头一热，纷纷无不感怀的朝戚先生深深一鞠躬，拱手说道：“多谢戚先生谅解，学生愧疚难当，犹有不安！”
戚先生笑着摆了摆手，目光转而看向站在一旁的沈立筠，柔声说道：“玄竹，今日来此明伦堂可是有所悟？烦请将你所悟拿上来，好叫我这个老头子瞧瞧。”
沈立筠连忙躬身拱手道：“学生不敢，戚先生德高望重，满腹经纶，应该是学生请教戚先生才对。”
说罢，沈立筠便缓缓托举起那张纸，在堂下所有诸生的目光注视下，慢慢呈送到戚先生面前。
戚先生只是轻轻一瞥，便是目光一闪，连忙从沈立筠手中接过那张纸，目光便立马沉浸在了其中。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持瑶姐，你说戚先生怎的不读出来啊？可是急死我啦！”清玉急不可耐道。
持瑶轻拍清玉的肩膀，轻声说道：“莫要急，你现在急也看不到，何须再急？戚先生这么大的年龄，你让戚先生读给你听？这要是让你爷爷知道了，还不得罚你一天的书！”
“才不会……”清玉微微一撇小嘴，经这么一打岔，她心中强烈的急迫之情倒是缓解了许多。
只见堂上戚先生平静的脸上泛起阵阵涟漪，双手也忍不住微微颤抖。
“好！好！好！”戚先生读到精彩之处，忍不住一连说了三个好，他抬起头看着沈立筠，激动的说道：“玄竹，这……这些，便是你来此所悟？”
沈立筠这下子算是尴尬住了。
这是自己悟出来的吗？
自己要是敢说是，保不齐晚上范文正公就要来梦里跟自己唠唠家常了。
沈立筠拱手说道：“非也，这些乃是学生闻之，非是学生所悟。”
“嗤！”邓峰发出一声不屑的笑，忍不住对着左右说道：“我就说吧，这小子是从别处听来的，如此句子，岂是他这等人能想出来的？”
“哦？”戚先生毫不在意这句子到底是不是沈立筠所写，但能写出如此句子的，绝非是等闲之辈，戚先生热切的问道：“玄竹，这句子你是从何处听来？他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快说来，吾定要前去拜访！”
沈立筠却是支支吾吾，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瞧戚先生这架势，十有八九是等自己说完这人在哪，戚先生便会即刻启程前去拜访。
若是说得近了，戚先生还不是马上知道自己说谎？若是说得远了，看戚先生这高龄，哪里经受得住旅途奔波？若是活得还没有历史上久，那自己还真是罪大恶极。
可若是说真话……
范文正公，现在可还没出生呢！
难不成自己要跟戚先生说：这句子的真正作者要在你死后才刚出生？
眼见着沈立筠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戚先生是何等人也？
只一眼就看出了内中门道，笑道：“所谓满招损，谦受益。读书之人谦虚甚好，但若是过分谦虚，可就是虚伪了。玄竹啊，此句是你所作便是你所作，吾非同于旁人，便看你年纪小而质疑你。”
戚先生显然是心情大好，一点都不在意沈立筠诓骗自己，忍不住从蒲座上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手中握着那张纸，开口大呼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哈哈哈哈……吾求学问道七十余载，夙兴夜寐，筚路蓝缕，平生之夙愿，尽皆汇此矣！哈哈哈哈哈……”
“玄竹！”戚先生呼唤着沈立筠，悠悠说道：“人生交契无老少，论交何必先同调啊！高山流水，知己难觅！今日且观玄竹一言，恰如吾之当初正少年，穷且益坚，怀青云之志，譬如黄河奔涌九万里，日夜不息！忧国怀乡之心，未敢淡忘半分！”
戚先生朝沈立筠伸过手去，忘情的感慨道：“古有伯牙子期，高山流水觅知音，今有玄竹啊！吾之真知己也！”
待到戚先生说罢，整个大堂不知何时，变得落针可闻，静悄悄的。
更别提那邓峰，站在原地，呆若木鸡一般，一对儿眼珠子都快瞪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