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C43.熔炉
从那个混乱的房间里离开后，梅芙去厕所洗了把脸，又回自己的房间换了套衣服，整理了一番自己的头发和花掉的妆容，然后就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去楼下完成她的使命了。
——她的使命？
没错，她需要去通知那两男两女有人在今天晚上点了他们，让他们做好准备，准备离开蒙特洛斯医院。
由于梅芙一直把那部手机带在身边，所以她和那些孩子之间的对话全都被约翰听了个一清二楚：
“今天晚上有人点我？”这是那个名叫哈洛·温斯洛的女孩儿的声音。
“是的，所以我需要你做好准备。”梅芙说道，“还是老样子，哈洛，七点不要去餐厅吃晚饭，留在你的宿舍里，到时候我会去找你们……”
“我不确定我还想不想干这件事情。”哈洛说道，“之前没人告诉过我干这件事情会有生命危险。”
“这里没有危险。”梅芙说道。
“放屁！那艾拉是怎么回事？”
——不出意外，艾拉的死亡让所有人都警惕起来了，这显然是一件不幸的意外，超乎所有人的预料。
约翰心想。
“嘘！小点声！”梅芙将哈洛拉到一旁，小声地说道，“艾拉不是被人弄死的。”
“那为什么警察会来？”哈洛质问道，“该死，梅芙，你以为你的花言巧语能骗得了我们吗？我们可是做过一样的事情，这其中有没有风险你心里清楚。让我吸老男人的Balls，没问题，为了赚钱，让我舔一周没洗的菊/花都成，但是如果要玩儿命，我提供不了这样的服务，概不奉陪。”
听完哈洛的这番话，约翰大为震撼。
两个原因。
第一个原因是他知道哈洛还没成年，但是瞧瞧她对此事的态度，她对性的态度，简直难以用语言形容，完完全全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约翰完全无法理解她的世界观和价值观，但他心里清楚一点，如果被他发现他女儿也是这样，他会被当场气晕过去。
第二个原因则是哈洛的这番话让约翰坐实了之前的那个猜测：这些因为被诊断有精神疾病而被亲人或者监护人又或者是法院送到这里来的孩子们，他们很有可能是“主动”从事“外卖行业”的。
——可为什么呢？
他们正在蒙特洛斯接受治疗，而这里的管理模式就像是监狱，病人平时是没办法离开这个地方的，他们在这里的食宿费用都包括在了医院方面发给他们亲人或者监护人的账单里了，按理说他们根本不需要钱。
既然不需要钱，为什么还要“主动”去做这件事情？
这毫无道理可言啊！
“是芬太尼。”
“什么？”
“艾拉，她死于OD。”
“扯淡。”
“是真的。”梅芙说道，“听说她用了芬太尼贴片，好几张，直接放嘴里嚼——她彻底疯了，好吗？这是她自找的！而且她本来就是个疯子！”
——显然，这是谎言。
艾拉·沃克是被人活活打死的，和芬太尼、吗啡、奥施康定之类的东西没有半点儿关系。
约翰猜测，梅芙之所以会这么向哈洛解释艾拉的死因，是为了稳住她，让她乖乖地“送外卖”，这样梅芙本人才能完成她的任务，反正这里的孩子都没有手机，那玩意儿属于违禁品，她倒是不用担心哈洛会发现真相……
不过约翰知道，说谎往往需要付出代价。
也许说完谎之后，自己可以得到片刻的喘息，但是在那之后呢？谎言构成的虚假世界早晚有一天会坍塌，就像纸永远也包不住火。
我们每说一句谎，就要欠真相一条债，早晚有一天，这笔债是要还的。
可以想象的是，这些孩子去见的“客户”并不总是会对他们“保持友好”，肯定有人会对他们很粗暴，他们之中肯定有人受到过伤害，肯定之前也有人因为自己受到了伤害或者说看到别人受到伤害而产生退缩的心理。
也许那个时候梅芙就是这么欺骗他们的，或者说他们是这么欺骗自己的，安慰着自己“没事没事”，碰上坏人只是小概率事件，我见到的客户大多数都还不错。
于是，艾拉发生了不幸……
“——我需要更多分成。”哈洛说道，“否则我不会再冒险了，我宁愿这辈子烂在这个地方，也不会给别人**了。”
“这是不可能的。”
“那你去找别人吧，我不干了。”
“嘿，等等，”梅芙拽住了哈洛，“听着，你知道我没办法决定你们的分成，我说了不算，我就是个无名之辈。”
“但你可以联系到能做决定的人。”
“我不能。”
“但你之前说你可以。”
“从来都是他给我发指令，我从来没找过他，”梅芙说完，拽开了自己的领口，“看看这个。”
“该死，是谁干的？为什么都紫了？是谁掐的你？”
梅芙没有吭声。
“你别告诉我——”
“如果你想早点离开这个地方，就得想办法赚钱，你的父母不会让你离开，你得自己帮自己。”
“——他们对我来说已经死了。”
“这正是我要说的。”梅芙说道，“你可以在这儿赚到足够多的钱，缴纳退场的门票之后，你还能留下不少，离开芝加哥，随便找个什么地方重新开始。相信我，姐妹，有人真的做到了，这对我们这种人来说是个机会，非常宝贵的机会，你得抓住。对我来说这样的机会没有多少。
你知道吗，我早就攒够‘门票钱’了，随时都能交钱离开这儿，但是我留下来了，就是因为我想赚更多的钱，我打算去乡下买个小屋子什么的……”
“那得多少钱？”
“很多。”梅芙说道，“但是我很快就能赚到了，我有个银行账户，这就是我离开这里之后的资本。”
“我没有想的那么长远，我只是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哈洛说道。
“所以你不能退出，你得把钱拍在泰勒的桌子上，你才能‘成为正常人’，离开这里。”
“随便吧。”
“所以晚上去不去？”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说完，约翰就看到哈洛转身走了。
然后，他又听到梅芙为此松了一口气。
梅芙是稍微放松了，可在听完这两个女孩儿之间的对话后，约翰完全轻松不起来。
因为他得到了很多关键信息。
就比如说有很多被送到这里的孩子想要离开这个地方，显然他们并不喜欢这个地方，而他们的家人或者说监护人并不希望他们离开这个地方，也许是真心希望能够治好他们所患的精神疾病，又或许是单纯不想看见他们，眼不见心不烦，宁可多掏钱也不希望放自己的孩子离开这座“青少年监狱”。
想到这儿，约翰又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
——住在所有的病人，男孩儿、女孩儿、儿童、青少年……他们真的都患有精神疾病吗？
会不会存在一种可能性，某个并不怎么称职的家长，或者说法定监护人，由于各种各样的理由并不喜欢自己的某个孩子，所以找了一个无良心理健康专家，花钱让他开具一份鉴定报告，证明自己的孩子有问题，然后把他送到了这个地方“软禁”起来，自己则可以在外面毫无顾虑的逍遥快活？
听上去很荒谬，但是约翰真的见过不少并不称职的家长，他们和自己的孩子互相憎恨。
芝加哥有几百万人，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某个心理健康专家和这里有着“合作关系”，他会给那些正常人开具证明，证明他们不正常，然后再好心替他们联系这家医院，让他们来这里住院，以此从院方这里赚取“中介费”。
约翰甚至都不敢细想这个问题，因为他知道这种情况也许真的存在……
这里是美利坚，这里是芝加哥，发生什么都不稀奇。
除此之外，约翰还从两个女孩儿的对话中截取了一则关键的信息。
那就是这里的人允许他们“自行离开”，但前提是他们得交一笔“门票钱”。
梅芙的说法是，只要把钱拍在了泰勒的办公桌上，他们就能够离开，无论他们的病有没有真正被治愈，他们都能像正常人一样离开蒙特洛斯——搞不好还会附带一个伪造的健康证明。
而泰勒是谁呢？
据约翰所知，这家医院里叫泰勒的工作人员只有格兰特·泰勒。
也就是蒙特洛斯的院长。
——他会不会就是这个卖/银团伙的总负责人呢？
现在还没办法下定论。
但约翰认为他至少知道自己的医院里有这么一回事儿。
一方面是因为他是医院的一把手，如果医院里有个犯罪团伙，他不可能从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要知道这个团伙也许已经存在了几年时间了，格兰特也不可能是个傻子。
另一方面，约翰猜这笔“门票钱”价格不菲，而他不可能不知道在这里住院的孩子们在正常情况下是拿不出这些钱的，这意味着，他一定知道这里的一些孩子在通过不合法的方式赚钱，甚至有可能知道这种不合法的方式就是出卖自己的身体。
但是他默许了这种情况，甚至还想着从中分一杯羹。
——如果格兰特就是卖/银组织的头目，那情况只会更恶劣，他给“外卖员”的分成，最后又用这种办法回到了他的腰包，等同于这些孩子白白的出卖了自己的尊严，但却鼓了他的钱包……
“真是该死。”
约翰忍不住说道。
“——谁该死？”
约翰闻言，回过头来，发现是自己的同僚科马克，就是那个在他们遭遇尿弹袭击时躲在了约翰背后的男人。
约翰多少有些被吓到了，毕竟他不想让科马克发现自己在跟踪、监视梅芙，不过他也是个行家了，很快就将自己的心态调整至正常状态：“嘿，你怎么在这儿？”
“还能是为什么，来找你。”科马克说道，“倒是你，你不在宿舍区里待着，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单纯就是四处逛逛，看看孩子们。”约翰回答，“试着和他们交个朋友什么的——这可是你说的，得和他们保持良好的关系，否则在这里会很难熬，我可不想再被尿弹袭击了，我只有两套制服。”
“是啊……可梅芙不会和你交朋友。”科马克说道。
“你说什么？”
科马克没有回应约翰，而是冷不丁地抽出电击器戳向约翰的颈部。
高压电流立刻通进约翰的颈部皮肤，引发强烈的刺痛感，就像是几万根针同时刺进了他的脖颈一般，紧随而来的则是不可自控的肌肉痉挛，约翰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头部不由自主的抽动，甚至整个上半身都在颤抖。
几秒钟的高强度电击强烈刺激了约翰的颈动脉窦，造成迷走神经反射，他的心率和血压骤降，最终导致脑部供血不足。
最后的最后，他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身体像是一坨烂肉般瘫倒在了科马克的怀里。
当然，约翰的异动引来了一些病人的注意。
科马克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他有些贫血，我要送他去医务室。”
说完，他架起约翰的胳膊，将他拖离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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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快要七点了。”凯瑟琳一边来回踱着步子一边说道，“我们还是没办法联系上约翰，他的手机关机，无线电也没有任何反应，肯定出了问题，我们得去找他，现在立刻马上，赶在事情无法挽回之前。”
“警长已经在联系地检检察官了，蒙特洛斯医院属于私人财产，我们没有搜查令是没办法突袭医院的。”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的诺亚说道，“这是程序问题。”
“约翰有危险，这是紧急情况，也许他的生命正在受到威胁！程序是次要的！”凯瑟琳回驳道，“也许就在我们等搜查令的时候，约翰死了，到时候谁能负责？”
“冷静点，凯瑟琳，没人说我们不会去找约翰，”丽贝卡说道，“但是我们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哪怕我们手上有任何证据证明蒙特洛斯有问题，任何实质性证据，我们早就已经到医院门口了，我们不用等搜查令，因为我们完全可以怀疑有犯罪正在进行，我们可以怀疑他们在销毁证据，也可以怀疑他们控制了约翰并企图对他不利。
但是我们现在还什么都没有，约翰只给了我们一个名字，他说他还在查探别的事情，很快就能有眉目，他甚至没有来得及把那些录音传给我们。现在医院单纯就是医院，我们不能随随便便地突袭医院，万一一切正常，重案组就完蛋了！”
“天哪，你们做过多少违规甚至是违法的事情，为什么现在这么束手束脚？”
“你知道为什么。”诺亚扬了扬下巴，示意审讯室里还有个外人在盯着他们，“而这里可不是谈论这些事情的最好地点。”
——毕竟那个联邦探员可不是他们的朋友。
“该死……”
凯瑟琳双手抱头，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她真的不想再经历一次同僚牺牲的事情了，她只能感觉到紧张，甚至有些无助，这让她回想起了她在来重案组之前，在原来的工作单位里见证过的不幸。
同样是卧底警员突然间断联，结果最后只找到了他的尸体。
那个人还正好是她的搭档。
——彻头彻尾的悲剧。
凯瑟琳当初可是花了很长时间才从那段阴影里走出来……
她真的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就在这时，打完电话的沃尔特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一边走还一边穿上外套：“搜查令很快就能到手，我们直接去医院，做好一切准备，防弹衣，枪——你永远也不知道自己会遇到什么。”
听完沃尔特的命令，几个人立刻动身去做准备了，片刻也不敢耽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