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老人与海》：都是打鱼人

圣地亚哥是个在科希马尔海港附近独自驾驶小船捕鱼的老人。他的面容消瘦而憔悴，脖颈上皱纹深陷，腮帮上还有些褐斑，那是太阳在热带海面上反射的光线所引起的良性皮肤癌变。由于两手经常拖拉挂着大鱼或其他重物的长长绳索，老人的手掌两面尤其是虎口上部分已经布满了道道印痕与伤疤，仿佛浸染着悠悠的岁月。唯有眼睛，像海水一般清澈碧蓝的眼睛，透射出愉快而不肯轻易认输的光芒。

已过去八十四天了，老人没捕到一条鱼。头四十天，本来有个小男孩跟他一起出海，可这么久他们也没有一点成果，男孩的父母就很不高兴，四十天后，他们让孩子上了一条交了好运的船。

男孩在很小的时候就跟他学会了捕鱼，很爱眼前这个孤独的老人。现在，每每看到老人归来时船上空空如也，男孩心里就很难受。男孩说：“我家挣了点儿钱，我又能陪你出海了。”

“不。”老人这回拒绝了他：“你遇上一条交了好运的船，就在那条船上待下去吧。”

“你还记得吗？有回你八十七天都钓不到鱼，但接下来的三个礼拜，我们每天都能逮到大鱼。”

“我记得呀，而且我也知道你不是因为没有把握才离开我的。”

“嗯，是爸爸没有信心才叫我离开你的，我是他的儿子，不能不听。”

“你是个好孩子。可是我们有信心，对吗？”

“对。”男孩很认同这种说法：“我请你到露台饭店去喝杯啤酒吧，然后一起把家什都带回去。”

“那敢情好。”老人咧嘴笑了。

坐在饭店的露台上，老人和孩子悠闲地喝着啤酒，感受这难得的午后时光。渔夫们通常都喜欢聚集在这里，一些年轻人拿老人开玩笑，他也不生气，另一些上了年纪的老渔夫很同情他的不幸遭遇，但都没表露出来。

老人端着酒杯若有所思。男孩说话了：“要我去弄点沙丁鱼给你明天用吗？”

“不，你已经请我喝了啤酒，算是个大人啦。”

“你头一回带我上船时，我多大？”

“五岁，那天我刚把条大鱼拖上船，它差点撞碎船舷，你也差点送了命。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那鱼尾巴还砰砰地拍打，船上的座板都给打断啦。从那时起，咱们做过的任何事儿我都记得清清楚楚。”男孩很骄傲地回答。

老人用那双碧蓝的眼睛爱怜地看看他：“如果你是我自己的小子，我准会带你出去闯一下。”

“我去弄沙丁鱼来好吗？我还知道上哪儿去弄四条鱼饵来。”男孩没忘刚才的事。

“好吧，谢谢你啦。”老人依从了小家伙。他们的关系很好，男孩这样做，并不使他感到丢脸、难受什么的。望着远方海面，他好像在自言自语；“看这海流，明儿准是个好日子，我打算去远方，天不亮就出海，等转了风向再回来。”

“那我也想法叫船主人驶到远方，这样的话，如果你钓到了大鱼，我们就可以赶过去帮忙。”

“你那船主人可不愿意驶到很远的地方。”老人认识男孩的那个船主人。

“我就会说远方有鲯鳅什么的，让他赶紧赶过去。他眼睛不像你那么好。”

“嗯，因为我是个不寻常的老头儿。”

“那你现在还有力气对付大鱼吗？”

“我想还有力气，再说，对付大鱼不光需要力气，还需要好多窍门呢。”

男孩说：“我们把家什拿回家去吧，这样我就可以拿着渔网去逮沙丁鱼啰。”

在船上收拾一通家什后，老人扛着桅杆和男孩走回窝棚。老人的窝棚是用一种叫做“海鸟粪”的大椰子树上那坚韧的苞壳搭成的，里面有张床、有张桌子、有把椅子，还有一处用木炭烧饭的地方。墙壁上挂有彩色的耶稣圣心图和科夫莱圣母图，这是他妻子的遗物。妻子的彩色照放在屋角的架子上，上面盖着他的干净衬衣。

“我拿渔网捞沙丁鱼去，你坐在门口晒晒太阳吧？”男孩还想着沙丁鱼呢。

“好吧，那我先来看看昨天的棒球消息。”老人说着，从床下取出张旧报纸。他冲着男孩扬了扬：“是佩里科在酒馆里给我的。”

“等我弄到沙丁鱼后，你给我讲讲棒球消息。”

“好嘛，要相信扬基队是不会输的，只要有狄马吉欧在。”

“你好好看一看，到时候给我仔细讲。还有，要穿得暖和点，现在是九月啦。”

“唉，是呀，九月啦，要是在五月，人人都能当个好渔夫。”

“捞沙丁鱼去了啦。”男孩说完，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