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只要有人记得，就不算真的死去
李诚心神一颤，只感觉头皮发麻，全身的汗毛都在瞬间冷竖。
他想都没想，直接拔出无名短刀，腰腹迸发出全部的力量，朝着身后挥砍！
唰！
短刀划破空气，刀光一闪！
李诚死死握紧刀柄，屏住呼吸。
可刀锋却没有斩中人的触感，身后也空空如野。
“李诚，你怎么了？”白夜猫狐疑地看着李诚：“怎么突然挥刀？”
“呼……”李诚长舒一口气，却不敢放下心来，只是不停地环顾四周：“那老头跪拜的人，说不定是永盛。”
“你说什么！”猫师傅听到这话，立马跳到李诚的肩膀上，弓起背，不停哈气。
于是乎，一人一猫就这样紧绷着身体，观察着周围。
就在这时，一名清秀女子走到磕头的老头身后，拍了拍他的后背：“爹，别跪了，你癔症又犯了。”
“癔症？”老头抬起头，满脸茫然：“谁有癔症？我没有癔症，你才有癔症，你全家都有癔症。”
“爹，我是你女儿，你骂我全家不等于骂你自己吗？”女子捂着额头。
“额，是哦……不对，我根本没有癔症！”老头指着李诚：“那可不就是陛下吗？你别框我，三十年前，他还听过老爷子我唱的戏呢！”
李诚：……
猫师傅：……
一人一猫对视一眼，嘴角都开始不停抽搐。
妈的，自己吓自己。
“我说爹啊，那官爷看着也就二十上下，三十年前，他咋可能听过你唱的戏嘛！”女子无奈地扶起老头，抱歉地看向李诚：
“对不起啊，官爷，您多担待点，我爹他癔症十年了，治不好了。”
李诚心头无奈，正准备说什么，却听那老头猛地一拍地面：
“陛下！北伐可是成了？老梁人，北归故土了吗？”
“爹，我求您了，别再说了，我还想多活几天，多吃几天饱饭。”清秀女人快哭了。
“呵，哪里来的妖孽！呔，老头子我，根本没你这个女儿！”老头一把甩开女子，竟是双手撑地，噔噔蹬蹬，连翻了十个跟头，一扎马步，摆出戏台子上老将军的动作：
“陛下，老头子我这就给您唱一曲《北归》，替您壮行！”
天知道，他这么大把年纪，怎么做出这种动作的。
“旌旗半卷秋风急，鼓角频催塞马回。”老头一摆手，往前迈出半步，宛若即将行军的将军：“众志能成连甲在，群凶已败铁车来！”
听到这首七言律，猫师傅眼神一颤，不是，这老头真会啊？
接着，只见老头又一个转身迈步，单手抚须，手掌轻摆，气贯山河：
“何当痛饮黄龙水~~净扫中原，中原，中原，中原，中原什么来着？”
“哎，我咋想不起来了，那个啥……”老头看向一旁的清秀女子，疑惑道：“娘啊，你还记得不？”
“爹……”女子捂住面门：“我是您女儿……”
“……”猫师傅也跟着捂住了脸：“本山君竟然以为这老头是真会……”
李诚却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他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
“老人家，你说我是陛下，那请问，我是哪位陛下？”
“哎哎哎，陛下您这话说的！”老头连忙摆手：“老头子我，怎敢呼陛下名号？”
“朕恕你大不敬之罪，说吧！”李诚无奈。
“那，那老头子我可就说了，您可不就是永乐陛下吗？”老头搓搓手：“当年，您还在应天府，听过老头我的戏嘞。”
果然如此……李诚了然。
看样子，自己和便宜老爹年轻时长得很像。
所以，这个犯了癔症的老者，才把自己认成了老爹。
李诚看向旁边的清秀女子：“老人家是怎么染上的癔症？”
“官爷，这……”女子有些为难，像是不敢回答。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另外一个男子却冷笑一声：“老班头就是因为永盛那个狗贼，所以才疯的！”
“十年前，我乃负责守卫皇宫的金吾卫，老班头是应天府有名的戏班子班头。”
“当年，陛下带着大军开拔，吾等金吾卫只恨没有机会跟陛下一同北伐，却不曾想，那狗日的奸贼李梁，竟然带着妖族造反！！！”
李梁是永盛帝的名字。
听着汉子的话，李诚的思绪也回到了十年之前。
当年，他叔叔平西王，负责统帅四十万平西军，与西方妖族对弈。
父皇永乐帝则一门心思组织大军，筹备北伐，誓要从羌金蛮族手中夺回人族故土。
两兄弟立誓，君王守国门，天子死社稷。
却不曾想，这守国门的平西王，背叛了。
那是对整个人族的赤裸背叛。
他竟利用父亲北伐羌金蛮族的时机，大开边境，伙同西方四大妖王一起，将四十万平西军炼化为妖，打着靖难的旗号背刺，对大梁百姓举起屠刀。
这次背叛，不仅湮灭了大梁北伐收复故土的夙愿，
也让李诚的父母老师和妹妹，都死于非命。
徒留下他一人，被南宫玥带到这里。
这十余年来，李诚虽被催眠，浑浑噩噩，关于当年的事情，很多细节记不清，记不住。
可唯独这国仇家恨，他没有忘。
先不说大梁不大梁的，就平西王杀他父母妹妹老师这事儿，李诚就不可能忘。
他奶奶的，要是不弄死这狗东西，自己念头能通达？
深吸一口气，李诚看向汉子，继续聆听他的讲述。
“当年整个应天府，一片火海，我们金吾卫北二营为了保护太子公主，与杀入皇宫的妖族鏖战，五百号人啊，都是扛过枪，饮过血的老兵啊，最后，最后就活下来五个。”
“我们没死在北伐的路上，却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说着，那男子的声音有些哽咽：“要不是为了帮我们这几个人藏起来，老班头也不会得了这时而清醒，时而幻想的癔症……”
“行了，别说了！”清秀女子慌忙上前。
“不说？我偏要说！”男子抬起手，猛地一拍牢房大门，对着李诚破口大骂：
“那狗贼李梁，用我们的血，换他的皇位，你也是当官的，你不想着为民除害，竟然还阿谀奉承，攀附权贵，你忠的到底是国，还是他妈的人！
“孬种！懦夫！生男孩没屁眼的废物玩意儿！来啊，进来和爷单挑！”
“大哥，大哥我求你了，你别说了。”女子真的要哭了。
“呵。”男人却越说越激动：“原本，我们几个既然侥幸活了下来，也就打算落草为寇，快意江湖，倒也能活个痛快。
“却不曾想，竟有人飞鸽传书，告诉我们，太子没死！太子没死！”男子悲怆地咬着牙齿：“十年前，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保护好太子和公主，我愧对陛下，愧对陛下啊！”
“我也就罢了，没想到老班头知道这事之后，竟然提议，扮成戏班子来救太子殿下。却没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们倒是让抓起来了！”
“四妹，无需多言，反正再过九天，咱们也是个死！现在死，那时死，又有什么差别？”
“十年前，风调雨顺，民富国强，眼看着就要北归故土，这一切，都让永盛那狗贼给毁了，我恨不得饮他的血！吃他的肉！”
“李诚……”猫师傅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诚刚想出言宽慰这汉子两句，却见他又一拍铁窗：“还有那太子殿下，叫什么李诚的，也是个崽种！”
“身为大梁太子，被捉十年，竟不想着自己脱困，还沦落到哥几个来救他，真是一点他爹的风貌都没有，我呸！”
李诚：……
“嘿嘿。”就在这时，老头却走了过来，从麻布衫内，掏出根已经擦得干干净净的根茎，左右看看，贼眉鼠眼：“陛下啊，来，这是老夫刚刚给您做的宫廷玉液鸡，您快吃，您快吃啊！”
“嗯……老人家，我就不吃了吧……”李诚尴尬。
“嘿！你个瓜娃子！”老头突然拉高音量，指着李诚：“你吃不吃？”
“吃吃吃，我吃……他妈的到底谁是皇帝……”李诚无语，隔着牢房，将根茎接过，却被老头一把抓住了手。
“陛下，您可要保重身体啊！”老头拍着他的手：
“您不知道，老头子我啊生平就爱唱戏，这些年带着戏班子也是走南闯北，这百姓们啊，都在说您的好，说您把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说您是雄主，说跟着您，一定能北归故土，过上好日子！”
“老头子我不懂什么兵法，也不懂什么治国，嘿，我就知道，您听过咱唱的戏，您要是还想听，咱随时给您唱！”
“哎呀，老头子忘了，您是陛下，咱怎么能抓您的手呢！哎呀，陛下治罪，陛下治罪啊！”说着，他松开李诚的手，后退一步，又砰砰砰地磕起头。
“爹，你快起来！”四妹扶住他。
李诚看着老人，想说点什么。
却感觉自己的所有言语，都无力至极。
如今，他身陷囹圄，又能与这些人说什么呢？
又能许诺什么呢？
李诚从不喜欢做完成不了的诺言。
只不过……
他摇摇头。
没想到过了十年，竟然还有人记得你，我那便宜父皇啊，你这皇帝当得，也算是死而无憾了吧？
“嗖！”
就在这时，破空声响起，一柄飞剑朝着李诚的后心疾驰而来。
那剑速极快，远远超出了李诚的反应速度。
却不曾想，飞剑笔直命中李诚后背之后，竟被弹了开来，冒出一撮火星。
【你受到了攻击，你的炼体经验值+3】
【当前炼体LV4（168/900）】
“呵，还真是和传言中一样硬啊，我说你真的是人类吗？不会是妖族的混血吧？”
戏谑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队穿着麻布衫，手执长剑的修士，就从阴影中走出。
“喂喂喂，你们就算是开玩笑，也太过了吧！”猫师傅从李诚肩膀上跳下来，不满地看着他们。
下一瞬，又是一柄飞剑从猫师傅身后疾驰而来，瞄准她的猫头。
“啊！不好！”猫师傅一声惊呼，就要闪躲。
李诚先她一步，一甩手，就将飞剑硬生生挡下，看着这帮修士的眼神逐渐冷涑。
“呵呵，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们。”为首的男修士摊摊手：
“李诚啊李诚，杀你，不是为了一己私欲。
“而是为了天下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