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红颜已老，过往难追
垂暮的盼儿无力地坐在夕阳之下。
黄昏伴随着她眸中的神光在一寸寸地暗沉。
她能很明显地感受到自己已经接近生命的尽头，而她等的那个人大概率依旧不会出现，这段故事大概又要抱着遗憾收场。
她眼中的光越来越暗了，她看着那空荡荡的山谷，期待着那个人的到来，可她知道，那个人不会来，这样的守望她已经重复了无数遍，这样的黄昏她等过无数次，只不过这一次，她知道，自己没有明天了。
也罢，至少这样的煎熬从此再也不必重复，她至少还可以带着昔日那些回忆的美好就此离去。
可就在她几乎绝望之时，朦朦胧胧中她又看到了那个人的身影。
是幻觉吗？不，不是，她太清楚那个人的气息了，她日思夜想期盼了一万次，她绝不可能认错那种感觉。
她艰难地睁开了双眼，踉跄着从石椅上站起，那个人修为有成，依旧保持着昔日青年的面貌，眉峰如剑，瞳光含星，黑发白袍，神采奕奕。
她看到他焦急地自天边飞来，到了谷口，远远见她后便立地行走，他渐走渐近，她也能渐渐看清他的神情。
他的脸上表情复杂，有焦急、惶恐、茫然、感伤，还带着一丝浓烈的不可思议。
“盼儿，你，怎么已经老成这样了。”
蓝小天行至盼儿身前惶惶然问道，时光的痕迹早已掩盖了昔时那张绝艳的脸，她的苍老，她的迟暮，唯独不变的，大概只有她眼睛里熠熠闪烁的眸光。
“我……”
盼儿听到这话，猛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啊，眼前的青年未曾变化，可自己，已是个迟暮将死的老太婆了。
“盼儿，我不是那个意思……”蓝小天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红着脸道歉。
盼儿却只是淡淡笑笑，她没想到，过了几十年，还能从他的眼中看到那一份澄澈和羞涩。
多么单纯的美好，一如往昔。
只可惜，记忆长青，红颜却是已垂暮。
“你在外面等我一下，一定要等我。”
她抬眼说道，神色凝重，眼瞳中又带着几分少女的羞涩。
言罢，她转过身子，快步往谷中小屋小跑而去，此刻她的步伐难得地轻盈，蓝小天看着她的背影，仿佛又看到记忆中那个孤绝执着，却又青春靓丽的女孩。
是该叫她楚怡，还是该叫她盼儿。
他知道这场幻境早晚会醒来，这些不过是假象，可是他会忍不住想，如果有一天，楚怡跟他一起过上了相濡以沫的生活，如果有一天，她真的变得这么老……
他的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感觉。
狐公子这个幻境，真的太诡异了，他感觉自己的心境，仿佛已经被左右了。
他遐思了好半晌，盼儿也已经进去了大半天，这么长的时间没有动静，让他不禁为她担心起来。
他试着往那间小屋走了几步，同时环顾这幽深的山谷。
这片后山飘渺偏僻，景色也算单一，他难以想象，盼儿在这样的地方独自生活了几十年。
简陋的屋子，窗户和门板都已经非常的老旧，那屋顶的瓦砾似乎也被时光给搞得残破，想来下雨时只怕会漏风漏雨。
这些细节让他心痛不已，他想起自己刚来的时候，信誓旦旦说要让她过上好日子，可是直到如今，她过得还么残破孤苦。
原主你他娘的真不是人啊！
可是他一直被压制，想做点什么都做不了，如今看来，盼儿只怕是时日已无多了，自己才会有那么强的感应。
他极境修为，站在屋外，能听到屋内窸窸窣窣的声响，这让他放心下来，盼儿没事，他便可以一直在外等，反正那女孩几十年的时间都等下来了。
又过了大概半个多时辰，那扇苍老的门再度被推开，牙牙的嘶哑声背后，一袭浅蓝色的碎花长裙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伴随着一阵轻盈的风，盼儿迈步而出，带着满目笑意，那张满是岁月风霜的脸上此时极力地覆起了浓妆。
“好看吗？”
盼儿满目欢喜地抬头看着他。
“好看！”
他重重点头，鼻尖却是一酸，看得出来，她极力想要掩饰岁月的痕迹，用最好的姿态面对自己，可是岁月沧桑，又如何能够掩藏。
他记得这件长裙，是那一天，他替人看风水，挣到的第一笔钱买的，没想到她竟留了这么多年。
但好像，自己本来就没送过她什么礼物，更别说是原身那个只顾修炼的偏执狂了。
“我真的，好想你！”
她忽然跳上来拥住了他，不自多言，已是满面泪光。
“我也好想你。”
他抬起手，抚着她的肩膀，可她的肩膀消瘦，几乎只剩突兀的骨头。
那个曾经脆弱的女孩，用这稚嫩的肩膀撑起了一个家，撑起了他所谓的修仙梦，可如今，她风烛残年，瘦得只剩一身残骨。
“还好，又能见到你了……你知道吗，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等着和你一起看一场夕阳，还好，在我生命的最后时刻，我等到了。”
盼儿满足地笑了起来，她怔怔地望着远方那只剩一线残红的夕阳。
真好啊，真美。
可惜，天快黑了，她，也快死了。
“别这么说，盼儿，你不会死的，我也不会再离开你，我们还要一起看很多次夕阳。”
蓝小天慌了，忙安慰道。
“没机会了，你看，太阳完全落下去了，天马上就黑了。”
盼儿说着，气息却是越来越弱，眼皮沉重得像是粘了胶水一样。
“不会的，天不会黑的！”
蓝小天猛然转头，却发现天边的最后一道光也垂入那山中。
“天不会黑的，只是那该死的山挡住了，我这就去打开！”
他惊慌地放开了盼儿，怒挥出一道剑光，剑光滔滔，真的斩断了那天边的山峰。
这一剑带着无边威势，连苍穹都被斩开，一剑开天，绚丽的霞光再一次萦满了天边。
“盼儿你看！太阳还没有落！你也不会死的！”
他惊喜地转过头，盼儿也看到了这夺目的天光，眼中的神采又一次亮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