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7章 大郎喝药
“张铁岭躺好。”
“龚雪开始喂药。”
“预备!开始!”
此刻,在北影厂临时搭建的《好事多磨》内景棚里,张铁岭正躺在床上,一副要死要死的样子,龚雪正端着一碗药,要给他喂下去。
这一段戏,原《好事多磨》的剧本里是没有的,而是陈振给加上去,为的是表现龚雪演的刘芳,对张铁岭演的沈志远,无微不至的关心。
小说有铺垫,电影也有铺垫。
要不怎么骗花钱的观众入戏。
陈振设计这个“大郎喝药”桥段的初衷是,刘芳对沈志远的付出那么多,到头来却得不到他的理解,甚至得来的是满满的误会,那种伤心才刻骨铭心。
在影视视觉上表现的氛围是,压抑,压抑,再压抑,伤心,伤心,再伤心,刘芳一个人默默忍受无数个痛苦的夜晚。
最后,误会解开的那一刻,那才叫一个舒爽。
龚雪坐在床边,舀了一小勺药,喂到张铁岭的嘴边。
“大郎喝药了。”
噗嗤!
龚雪笑了,张铁岭捂着嘴,不敢喷药,怕喷到她的脸上,硬生生吞下去,呛个半死。
“停!”
“陈振你怎么回事?你在捣什么乱?”
坐在场边的陈振,无聊到抠脚趾,突然抢在龚雪的前面,来了这么一句,把全场的人都给逗笑。
“不好意思,谢导,我情不自禁。”
“你好好呆着,别捣乱。”
“嗯!”
接着,龚雪又开始给张铁岭喂药。
“志远,喝药了!”
但是,想起陈振刚才那句话,她还是忍不住笑了,表情完全没有一丝担忧。
“停!”
“龚雪,你休息一下,好好调整调整。”
“谢导,药没有了。”
药不是真的药,是红糖水,但是由于龚雪表演不到位,一大碗红糖水,就这么被张铁岭喝完。
于是,谢导吩咐剧组工作人员,再去倒一碗红糖水,工作人员说红糖没有了。
这年代,红糖很宝贵的好吧!
陈振突发奇想,“谢导,我有个建议,红糖成本高,不如弄点金银花煮水,一撮金银花能煮一大锅水,反正颜色都一个样。”
“好建议!”
不得不说,陈振总是能在适当的时候,出点鬼点子,简单粗暴有效果。
于是,很快食堂厨房那边拿了一小撮金银花,煮了一大锅水送过来,颜色比后世的王老吉还要浓。
“预备,开始!”
“停!”
“……”
简单的一段戏,NG了十几次,终于在张铁岭喝完半锅金银花水后,成功拍完这一桥段,龚雪放下空碗,悄悄松了口气,总算拍完了这磨人的喂药戏。
陈振在一旁直摇头,默默走出内景棚,出去溜达透气,当然也替张铁岭的腰子感到心痛。
在北影厂内的小道上没走多久,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张铁岭捂着肚子,急急忙忙跑过来。
“铁岭兄,怎么了?这么着急去哪呢?”
“别说了,喝太多金银花,闹肚子了。”
“别跑那么快,小心拉裤子上。”
“去去去!”
…………
午饭时间,食堂人声鼎沸,白色的蒸汽裹着饭菜香,搪瓷饭盆碰撞叮当作响。
陈振只身一人,水煮白菜吃得津津有味,一口馒头,又一口香菜,洗锅水也喝得津津有味。
快吃完的时候,龚雪和李秀明打好饭菜,过来跟陈振拼桌。
“小陈,自己一个人吃呢?”
“这不是还有两位美女姐姐陪我吃么?”
“小陈,你真会说话,怪不得汪厂长那么喜欢你。”
“有么?”
“少装蒜,全厂谁不知道汪厂长对你甚是看好。”
龚雪全程默默吃饭,只有李秀明在吧啦吧啦说个不停。
而此刻,后面那一桌,却传来低声议论。
“哎!你们看小雪吃饭多秀气,细嚼慢咽的,像个画里的人。”
“不像咱们,都跟打仗似的。”
“那可不。”
“到底是总政话剧团出来的,大明星,这气质就是不一样!”
龚雪吃饭本就斯文,小口小口地嚼着米饭,腮帮子微微鼓动,拍戏时穿的浅蓝色衬衫,还来不及换,领口端正地扣着,衬得脖颈修长白皙。
这副安静的用餐模样,在一片嘈杂中,显得格外清新秀气。
龚雪听到阿姨们的议论,脸颊微微泛红,头埋得更低了,加快了扒饭的速度,想尽量忽略那些目光。
“小陈,你昨天唱的歌真好听……”
“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坐么?”
忽然,刘小庆端着盘子,出现在陈振三人面前,陈振还来不及说话,李秀明抢先说:
“小庆,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吃饭?当然可以一起坐,快坐下,别客气。”
“小庆姐,请坐!”龚雪抬头客气道。
“龚雪,你也在啊!”
一男三女,坐一起吃饭,越发的安静,若不是龚雪在,陈振该回宿舍休息,因为这货已经把饭吃完了。
再说了,三个女人坐一起,不唱台戏,有点没天理。
刘小庆突然说:“哟!小雪,你气质是不一样,吃饭都跟演电影似的,讲究着呢,咱们无产阶级劳动人民,可学不来这剥削阶级的小姐做派。”
啊?
李秀明一愣。
龚雪更是想不到刘小庆会这么说,握着筷子的手顿住了,指节微微发白,她性子本就温和内敛,哪里经得住这种夹枪带棒的当众奚落,只觉得血嗡地一下冲上头顶,脸烧得厉害,想辩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我。”
“我说的难道有错吗?
李秀明一脸懵逼,心里在想,龚雪是因为《好事多磨》才来的北影厂,来的时间也不长,而且前两个月在西湖拍戏,她们俩也没什么交集,能有什么仇什么怨?
当然,陈振心知肚明,有时候一个男人,长得帅,又有才华,也是一种罪过。
“小庆姐,你火眼金睛啊!吃个饭都能看出阶级本质来?”
“小陈,我发觉你总是偏袒小雪,怎么回事?”
“我没有偏袒谁,我只是讲道理。”
“那我说的不对吗?”
陈振似笑非笑,道:“您这就有点冤枉人了,按您这逻辑,汪厂长喝茶喜欢用紫砂小杯,是不是也算修正主义遗毒啊?
咱们劳动人民累了一天,吃饭讲究点舒服顺口,怎么就成剥削阶级了?
我看小雪这叫爱惜粮食、细水长流,是艰苦朴素的好作风嘛!
总比风卷残云、弄得汤水淋漓的……
影响不好吧?”
刘小庆的脸瞬间涨得比刚才的龚雪还红,没想到陈振会这么直接帮龚雪说话,而且句句在理又噎人,一时竟被噎得说不出话反驳。
“哼!”
刘小庆气得连饭都不想再吃,端起饭盆转身就走,盆里的汤都洒出了些,在地板上留下几点湿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