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解剖院
骆思恭听罢，微微低头，心情有些沉重。
听皇帝的意思，这解剖院何止是不容于世俗，简直就是骇人听闻。
在活人身上开刀试验，积累经验。
听听，这是一个皇帝该说的话吗？
但朱常洛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说出来了。
骆思恭终究还是无法完全放下名声，害怕遗臭万年。
他沉思了良久，最终扑通一声跪下，叩首道：“臣……乞骸骨。”
朱常洛闻言，倒也并不惊讶，沉默了片刻后，抬手道：
“缇帅起来吧，此事你无法承受也是人之常情，朕不怪你。”
“只是乞骸骨就不要了，国朝正值多事之秋，朕还需要缇帅帮助。”
骆思恭闻言，内心流过暖意，缓缓起身。
朱常洛想了想，开口道：
“第一军团成立至今，大权由孙承宗一人独揽，事务繁多，其一人精力有限，难以顾全细节。”
“朕有意设立两寺：一为卫尉寺，专掌军团监察巡逻警卫。二为廷尉寺，专掌军团司法审判执行。”
“廷尉之职，朕已有人选。卫尉之职，却一直未曾定下，既然缇帅有意辞去锦衣卫掌卫事，那便去军团供职吧。”
骆思恭闻言，拢手深揖，郑重道：“臣，谢陛下隆恩。”
朱常洛摆了摆手：“下去吧，把魏朝叫来。”
“是。”
骆思恭闻言，再次作揖，而后退出御书房。
不久，魏朝进入房内。
“奴婢魏朝，参见主子，主子万岁万岁万万岁。”
魏朝进门走了几步后，拢手作揖，弯腰过半的行礼道。
未央宫中的内侍只有王安一人可称陛下，自称臣，其他内侍就没这个待遇了，还是得称主子、皇爷、万岁爷之类，自称也是奴婢，只是绝大多数情况下，不用跪着。
除非臣子或内侍自觉犯了错，或是有大事请求才会下跪，正常情况是不用跪的，且就算跪了，等他说完，朱常洛也会叫他起来。
未央宫中不行跪礼，并不是一句空话，朱常洛始终都在坚持这一原则。
“魏朝，朕问你，锦衣卫里可有那种能力出众，又不在乎名声，一心只想为上效力之人？”
东厂除了首领官是宦者外，其他组成人员全部来自于锦衣卫，因此魏朝对锦衣卫系统的了解，并不比骆思恭差。
骆思恭即将让出锦衣卫的权力，朱常洛自然不会让他举荐下一任掌卫事，这会导致权力交割不彻底。
魏朝虽是王安的义子，但毕竟身份是宦者，让他举荐下一任缇帅，有助于厂卫分工合作。
特务系统一分为二是为了用两只耳朵听事，用两只眼睛看事，但若是两耳两眼自己打起来了，那对皇帝而言，可能导致的结果绝不是耳聪目明，而是耳聋眼瞎。
魏朝闻言，想了想，脱口道：“回主子，锦衣卫指挥同知田尔耕，指挥佥事许显纯，都是不择手段往上爬的人，能力是有的，且不在乎名声，或许符合主子的要求。”
朱常洛听见这两个名字，心神有些恍惚。
果然是金子总会发光，一门心思想往上爬的人总会找到门路，这个时代没有了大太监魏忠贤，但却有王安、魏朝等当红太监，想进步的人自然知道该拜谁。
朱常洛权衡了片刻：
“科举制的好处，就是能相对公平的从全天下的聪明人里，筛选出最聪明的那一波人，但坏处就是太聪明了。”
“若是民主制国家，全面推行科举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但在君主制国家，全面推行科举制的结果，就是君主没有了帮手。”
“权力只会对来源负责，科举制筛选出来的人才，从小寒窗苦读，头悬梁锥刺股，一路通过童试、乡试、会试、贡试、殿试，最终才拿到官身。”
“这一路上，靠的是自己的努力，靠的是家族的荫庇，靠的是师长的提拔，唯独跟皇帝没啥关系。”
“皇帝只是在殿试上排个序，在最终授官环节上，盖个章罢了。”
“科举官僚理论上都是天子门生，但其实根本没人当回事，大家都是靠同窗、同乡、同榜、座师来获得权力和地位。”
“凡是科举大行其道的朝代，皇帝的权力都会受到很大的制约。”
“反而像先秦两汉，宗室勋贵外戚宦官轮流掌权的时代，皇帝倒是能相对轻松的拉起一批铁杆盟友。”
“我若是想掌握权力，迟早要面对这个抉择，不能完全倚靠科举制度选拔官吏，察举、军功、恩荫、捐纳都要利用起来。”
“……”
朱常洛想了许久，魏朝静静地等候。
半晌，朱常洛回过神来，开口道：“缇帅骆思恭不日就要卸任掌卫事，依你之见，田尔耕和许显纯，谁更胜一筹？”
魏朝想了想，拱手道：
“回主子，田尔耕执掌北镇抚司庶务，许显纯负责刑狱。”
“臣以为，若论头脑灵活，心思缜密，田尔耕更胜一筹。若论行事狠辣，不择手段，许显纯更胜一筹。”
朱常洛闻言，心中有了决断，他提笔写下意旨：
【命田尔耕权掌锦衣卫事】
【命许显纯权掌北镇抚司事】
写好了意旨，朱常洛拿过宝玺，分别加盖，而后递给身旁的王安道：“让中书舍人起草诰命，尽快发给二人。”
而后又将早已写好的，设置“解剖院”的意旨拿起，递给王安：
“这道意旨一并拿去，让中书舍人起草制书，解剖院虽设在北镇抚司下，但其日常管理你要亲自盯着。”
朱常洛想了想，再次提笔，写下一道意旨：
【命王安“提点解剖院事”，主管院内大小事务】
盖了宝玺后，朱常洛再次递给王安，叮嘱道：
“朕为何要设置解剖院，你跟随朕左右，心里应当清楚。”
“朕期待解剖院能朝哪个方向发展，你也心如明镜，给你这项差事，你可不要辜负了朕。”
王安接过最后一道意旨，郑重的道：“臣明白陛下苦心，臣一定督责到位，尽快组建完成。”
朱常洛点了点头：
“事不宜迟，尽快下去安排执行吧。”
“晚膳给两位皇子送去房里，朕去潇湘阁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