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赋余闲尹群传急递
商贾之事既已谈拢，而马良又暂且在家停职查看，大家没了首要分歧，自然呈现出一片其乐融融的模样。
能偶尔从庸碌的事情中抽身出来，马良自然也乐见其成，索性真的在家休息了几天。
只是他在家的这些日子，自打在家门口撞见刘禅之后，再也没见过刘禅来找过马秉。
“秉儿，可是我在家，陛下他觉得麻烦，不愿来找你？”
“……”
马秉正望着书籍出神，被马良突然这么一问，便哆嗦了一下。
“没，没有。”
“嗯？”
“陛下最近应该……不会来了吧。”
“哦。”
回答完父亲的问题，马秉便将目光重新投回面前的书本上。
是一些关于宫廷礼仪和天命、神权之类的内容。
“怎么突然看起这些来了？”
马良拿起他的书随手翻了翻。
上面充斥着大量他唯物主义价值观不认可的内容，但是处于时代的局限性，倒也没有什么值得摘责的。
“秉儿。”
“怎么了，父亲？”
“我且问你，这书上说的天神将人类创造出来，可是一件伟业？”
马良眯起眼睛。
他难得有闲工夫，便想借着这次机会履行一下父亲的义务，给马秉讲些道理。
“应该是吧。”
“神的丰功伟绩自古有之。从古时候传下来的故事中，便有盘古开天辟地。而后又将我们的生活与天道联系起来。”
“可神又在我们之上，看不见，摸不着。
今天我们坐在成都的皇宫脚下，尤且还能看到一片祥和；可远在洛阳的旧都，由废墟重建起来，至今仍不复当年之雍容；
我们向南望去，不经战火的蜀川各郡未曾因为避世而呈现出生机；向东眺望，中原大地被斧钺钩叉洗涤几遍，亦不曾见神迹降临。
神，为何只创造，而不拯救？”
“父亲，您说的这些太深奥了，我听不太懂。”
马秉挠挠头。
“没关系。你权且听了，留个印象就是。说到底，神不过是一个美好期愿的凝结体，满地的疮痍，终究还是要我们自己来缝补。明白了吗？”
“嗯。”
“老爷。”
管家小跑着过来，打断他们说话：
“门外有人找。”
“请他进来便是。我这家中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怎么还非要将人拒之门外呢？”
“呃……老爷，这位客人说，他就在门外等着。您还是去看看吧。”
“是谁，你认识吗？”
“不认识。他只说与您相识，请我通报一声。”
“哎。”
这种时候，朝中各位大小官员，对他唯恐是避之不及，生怕沾惹上一身腥。除了马谡抽空来闲聊了几句，顺便传达一下丞相的情况之外，再也没人来拜访过了。
就连之前装作与他关系密切的费观，自打他回来之后，也一次都不曾来见过他。
想来，或许也只是个趋炎附势之辈。
这种时候，又会有谁来拜访呢？
马良来了兴致。他将书放回马秉的面前，然后向他投去一个目光。
“父亲先忙，孩儿先回书屋去。”
马秉识趣地拿着书简走开。
“请那位客人再稍作等待，等我略整衣衫，便去见他。”
“哎。”
马良调节了一下情绪，走到门前。
是尹群。
尹群今日换了一身丝绸，从当初他见到的落魄样子摇身一变，竟有些富庶商人的味道了。
“老爷，我来看看您。”
“我只信无事便不登门。你若有什么事情不如直接讲来，我能帮你的就帮你。只是眼下我的情况你也知道，恐怕帮也帮不了许多。”
马良故意把姿态放的很低。
“老爷，您这般说话就是折煞我了！您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哪敢呢？”
尹群慌忙地摆手：
“前几日替您送完信之后，令弟便差遣我去在城中散布一些消息，我一直忙到今日，才得闲来见您。”
“哦，这样。那你今日可有事？若是无事，我们便不论事。”
“这……”
尹群有些尴尬。
“好了好了，我不为难你。且说说来意吧。”
“您还记得您在定莋的时候，游说的那伙盐商吗？他们昨日夜间已经将盐运到成都来了。”
“这不是好事吗？我如今的情况，恐怕不便多掺和；所以委托了都乡侯刘琰接手此事。刘大人本就是成都城内的富庶商贾，他在这方面应该比我要懂得多。”
马良这幅摆烂的模样让尹群有些着急：
“哎呀！要真是这样就好了。您应该没见过那一伙人吧？”
“这倒还真没有。这几日我都跟家人在一起，不曾出过家门。”
“我建议您还是去看上一眼。有些事情只让我来形容，那真是万万形容不来——他们那哪是贩卖啊，那简直是将整个定莋县都搬过来了！”
“啊？”
马良早就对他们可能会多带些货物有所估计，毕竟有人为他们站台的机会不多；
但是听到尹群这般形容，他还是吃了一惊：
“真有如此夸张？”
“何止是有啊！他们此次的商队，远远望去估计要有近千人，乌央乌央的，涌入城门时险些酿成事故。守城的士兵还以为是什么……反正是将他们拦在城门口了，现在还没进来。”
他想说伪装成客商的贼兵，但是怕激起马良的伤心事，还是没说出口。
听罢他的吐槽，马良有意想去看看，但向前迈了一步却又停下。
“但我现在情况特殊，没有确切的结果下来之前，我还是不参与的好。”
“您还在考虑什么身份不身份的呢。您说的那位刘琰刘大人我今天也见到了，他的意思是且先晾着不管。”
“那就晾着呗。”
马良耸了耸肩。
“这能晾着吗？他们在城门前通关时，点了名了要见您。在城门口闹起来，败坏的可是您的名声，那刘琰当然管不着了！”
尹群急的团团转：
“再这么拖上几日，城门口正常的交通要受干扰不说，他们随身携带的那些货物，自然而然地要产生些损耗。
只要他们给您泼点脏水，您在定莋盘算的那些什么名声啊、铺垫啊，可就全完啦！”
“这……”
名声他倒是没有那么在乎。
只不过他之所以非要帮这伙盐商开辟商路，就是想让定莋能在之后诸葛亮平定南中时起到一个桥头堡的作用。
眼下的事情不解决，那自然是无事可成。
“您就是有再大的嫌疑，这到城门口附近闲逛，那总不受限吧？难不成这身负嫌疑，还要禁足？”
略微思忖片刻，马良挥挥袖子：
“那你便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