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热情的小镇（二）
历时两天两夜，马车穿过星夜、驶过农田，在往来镇民们的吆喝声里，缓缓抵达了位于秦风谷南方的小镇里。
“喂，瞌睡虫，醒醒，到地方了。”
褚愿轻声唤醒躺在自己腿上休息的大小姐，从老卢讲完千年前那场灾难后，她就睡了过去。
幺小幺实际上不太信老卢说的那段故事，毕竟如果真的发生过，以那种程度的动乱，博识学会不可能没有记载，但事实就是她确实没见过。
不过小地方总是有一些不太真实的传奇故事，她也没多在意。
“唔..到地方啦？”
幺小幺朦朦胧间睁开眼，起身拉开马车的帘子，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座热闹的市场，密密麻麻的人群往来于她的眼前，前磕后碰，热闹、拥挤。
这些行人大多穿着古朴，头戴围巾、身着麻衣、短裤和草鞋，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一些货物，像是干草垛、木柴、肉干、牲畜还有一些奶制品。
道路两侧是一排排摊位，多是售卖一些应季的水果，还有熟食和布料，偶尔有一两股白烟突然升起，应该是铁匠铺之类的地方。
摊主们奋力吆喝着，希望路过的马车和行人能驻足片刻，其中几个眼尖的瞧见了探出视线的幺小幺，便立刻举起自家商货，露出热情十足的笑容。
幺小幺赶紧委婉拒绝，但这几位摊主也没露出失望的神情，反而高举双手，连带着摊位边的孩童一起向她表达欢迎，这让幺小幺心头一暖，回以浅浅的微笑。
“两位客人，欢迎来到月亮镇，相信你们一定会喜欢上这座热情的小镇。”
老卢拉开门帘，铺开脚垫，露出灿烂的笑容，但又小声补充道：“不过那几次跳刺儿您二位多担待，可别在镇里闹出人命了，老镇长生起气来很恐怖的。”
“那倒是不至于。”幺小幺揉揉眼睛，轻笑道：“况且本小姐已经感受到小镇的热情了，没想到山谷中还有这么一座热情四溢的镇子。”
褚愿不可置否，但他现在更关注道路对岸小摊位上的食物，饿了一晚上，他胃里的各个部落已经在集体抗议了，现在只想尽快补充能量。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的是，他莫名对行人手推车上的干草垛有些感兴趣..
“怪了，之前在奉请城也是这样，梦里当羊当久了？”
褚愿使劲挠头，百思不得其解，那都是半个月前的梦了，还能影响到现在吗？
下车后，老卢去驿站里拴马，褚愿看着人来人往的集市，那些小食的香味就像关不住的风，接连飘进他的鼻子里，勾得他心里直痒痒，恨不得一头栽进肉饼堆里。
但考虑到经费紧张，他现在又是个白吃白喝的，褚愿决定暂时拥护省钱主义。
老卢放好马车，刚走回来就看见褚愿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笑着问道：“客人，可是遇到什么麻烦？”
褚愿浑身一哆嗦，见是老卢，便尴尬地笑道：“那个，老卢啊，你们这儿的消费水平咋样啊？”
老卢闻言怔愣在原地，而后扶着胡须大笑起来：“嚯嚯！不高！不高，若是以奉请的老爷们看来，几块金子就够在这里住上百年了！”
“真的啊？”褚愿眼睛一亮，转头对幺小幺说道：“我要吃饭！”
“你咋不叫唤要喝奶呢？”幺小幺一脸没好气，又看向老卢，苦笑道：“抱歉，这笨蛋家里穷，没见过世面。”
穷？
褚愿心中疑惑陡升，这个字什么时候跟自己有关系了？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确实是个穷鬼啊。
于是，他不敢继续招惹钱包不开心了。
“老卢，麻烦你先带我们去落脚的地方吧。”
幺小幺又踹了褚愿一脚，而后说起正事，老卢微笑着说道：“走吧两位，老头子早就让家里的小子为你们安排好住处了。”
“当然，食物也是备好了的，管够。”
说着，老卢笑眯眯地看向褚愿，转身先行一步。
幺小幺对褚愿狠狠瞪去，不满道：“你能不能好好配合本小姐的身份！”
褚愿从地上爬起来，拍拍灰，撇嘴说道：“不知道是谁三天前还在哭穷。”
“那也比你这实际意义上的穷鬼好！略！”
幺小幺扮作鬼脸吐舌头，转头跟上老卢去了，褚愿轻笑一声，挑了挑眉头，也跟了上去。
“迟早让你这小妮子哭着看小爷数钱。”
..
月亮镇的面积并不大，从驿站抵达小镇中心也就十几公里的距离。
镇内有单独的交通，褚愿两人在老卢的引领下坐上了一种令褚愿倍感亲切的交通工具——公交车。
刚见到这尊方形长条状工具时，幺小幺承认，她大受震撼，毕竟她只在书里见过这种远古产物，这让褚愿很是不满，但他决计不肯再主动表明老家落后一事。
但在褚愿观察看来，老家跟这月亮镇比起来应该还是好上许多，因为从老卢那里，他们得知这座镇上甚至连图书馆之类的知识库都没有，幺小幺傻眼了。
不过兴许是很久没有外来旅客了，小镇里的居民都很热情，褚愿也是善谈的主，一来二去就跟乡亲们熟络了起来。
乡亲们的热情总是让人无比感动的，尤其是几位镇民给褚愿投喂的时候，他都要哭了。
感受着嘴里碎肉和烤饼的香味，褚愿只觉得世间美好不过如此。
“好吃！好吃！”
“哈哈哈！你这小子倒是自觉！”送给他肉饼的草帽大叔使劲拍在他的背上，脑袋往前一伸，大声说道：“咱们这地方十年八载不来个外人，难得来俩，还很对老子胃口！喂！老卢！这小子我喜欢！”
老卢坐在最前面的座位上，回头一看，大骂道：“李老头！你别给我的客人弄噎着了！下手轻点！”
“诶！不碍事！拍拍有助于消化！”
褚愿咕哝着，嘴里的肉都还没吞下去，就迫不及待地啃下第二口，李大叔见状更乐了，眼轱辘一转，凑到褚愿耳边小声问道：“喂，冉小子，你跟袁丫头是什么关系？”
褚愿嚼巴着肉饼，瞥了眼正在陪邻座老太太聊天的幺小幺，小声回道：“这是俺家大小姐，俺是做工咧！”
李大叔恍然，若有所思地盯着褚愿，褚愿也没觉着怪，大大方方地又喝了口汤，老李头是越看越喜欢，突然大声说道：“那你当我女婿吧！我女儿可乖嘞！”
噗！！
褚愿一口将还没来得及下咽的汤连带着碎肉一块喷了出来！一边的幺小幺也猛然转头！一脸震惊！
“褚..冉清！你给人大叔下药了？！”
褚愿瞪了一眼幺小幺，然后转头对李大叔有些尴尬地挠挠头：“这个..大叔啊，您有几个女儿啊？”
此言一出，幺小幺眼睛瞪得更大了！周围的乡亲也是一脸诧异，李大叔愣了几秒，呆呆地问道：“你还想娶几个？”
“不不不！”褚愿连连摆手，赶紧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您看，我就是随小姐来旅游的，而且也没处过对象，您好不容易养大的闺女，我顾不好的。”
哪知李大叔大手一挥，扯着嗓门喊道：“诶！客套！你当老子女婿，老子还能让你拿金子？咱们这儿花不了什么钱！乡里乡亲呼三喝四，一晚上就把婚房给你们搭好了！”
客座上的其他镇民纷纷点头，就连老卢都暗戳戳的对他竖起大拇指，给褚愿整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无助地看向幺小幺。
幺小幺咳嗽一声，微笑着对李大叔说道：“大叔，您的好意他心领了，但很抱歉，这笨蛋跟我家签了卖身契，按照奉请律法，不经过我父亲的允许是不能离开我家的。”
褚愿当即竖起大拇指，就数你最会胡编乱造，奉请那地方都能准卖身契了？欺负小地方人没见识是吧？然后就被幺小幺暗暗踹了一脚。
但李大叔很是不满道：“诶，小袁啊，这都什么年代了，城里的有钱人还在干这种没天理的事情吗？”
“呃..这个，毕竟是规矩嘛。”
幺小幺讪笑一声，在心中为自己说出这俩晦气的字感到忏悔，而后立刻杀意凛然地看向褚愿，眼神里的意思很明白了：我没辙了，你来！
褚愿一口咽下最后一块肉饼，对李大叔说道：“叔，您光跟我说是没用的，咱们也得听听您女儿的想法。”
李大叔眉头一沉，思考了几秒，点点头：“嗯！有理！但我女儿随我！老子满意她肯定也满意！”
褚愿尴尬地笑着，幺小幺双手抱胸，十分不爽，但几秒后，她突然感受到窗外传来一阵冰冷的微风，自她的脸颊一侧滑过，掀起了鬓角的一丝发梢。
幺小幺怔愣着看向窗外，心底涌起一丝困惑，明媚无云的蔚蓝晴空下，哪来的凉风？
她蹙紧双眉，扯了扯褚愿的袖子，但他没搭理，幺小幺便转头叫他，这一眼，她的瞳孔猛然收缩！
转头瞬间，窗外的景色骤变！
天际之上，乌云密布！就连褚愿的色彩似乎都被映衬得暗淡许多！而眼前这些与褚愿相谈甚欢的镇民们全都变成一半人身一半骷髅的恐怖模样！
然而这惊悚的画面只维持在眨眼之间，一次呼吸后，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可幺小幺的后背已经冒出大量冷汗，胸口疯狂起伏，心脏剧烈跳动，褚愿注意到她的异样，凑个脑袋过来小声问道：“小幺，怎么了？”
她的声音很小，但却死死抓住褚愿的手腕，褚愿觉得有些奇怪，只能轻轻拍打她的后背，温柔地说道：“放心放心，巡查司追不过来的，有其他意外我也会保护好你的。”
幺小幺抬起仍留存惧色的双眼与褚愿对视，那带着温和笑意的瞳孔映照在她的眼底，几秒后，她慌忙松开手，嘀咕道：“笨蛋，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褚愿顿时怔愣，挠头弄腮，完全不理解她在想什么，便转过去继续跟大爷大妈们闲扯。
不多时，车子穿过两条沙尘满布的街道，一眼看去，街道两侧都是老旧的小楼。
车子转过几个拐角，驶入两侧建有一排平房的马路，最后停靠在马路尽头的车站。
下车后，老卢费了好大力气才把想要逮人的李大叔拽开，赶紧带着褚愿跟幺小幺奔住所去，李大叔气不过，扯着嗓子大吼道：“冉小子！等会老子再带着闺女来找你！老卢你给老子记着！”
“哈，哈哈..”
褚愿回头望去，对着李大叔有些尴尬地挥手，显得不知所措。
老卢头疼不已，对褚愿表达了歉意：“小兄弟，实在不好意思，老李这人就这样。”
“不过..”老卢突然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表情，嘿嘿笑道：“老李家那闺女确实生得标致，还很会照顾人。”
褚愿苦笑着摆手道：“惭愧，我这人可经不起别人的照顾，还是免了吧。”
老卢笑了笑，便不再说什么，领着他们走进其中一栋平房，将钥匙交给褚愿，说道：“两位先休整休整，老头子先回屋知会一声。”
“好嘞，您慢去。”
褚愿笑着送老爷子离开，顺道将幺小幺给他的一块金核残片塞进老卢的兜里。
转身走回屋前，幺小幺现在倒是好多了，那般景象带给她的糟糕感受在进镇子后消散不少。
不过正如褚愿所说，糟糕一次就够难受了
她手里转着钥匙，轻佻眉头：“哟，听着这么好一姑娘，不心动？”
“你不怕这地方了？”
褚愿眉头一皱，拽过钥匙打开门：“心动？我连对象都不想找，更别说结婚了，不要谈心动这两个字。”
“是吗？那你还真是个无趣的下人啊！”
虽然这么说，但幺小幺却突然露出小虎牙，笑得很开心。
褚愿觉得这女人莫名其妙的。
屋内倒是规整，三室一厅的标准结构，库房和厨房在一楼，两间寝屋在二楼。
褚愿进屋后瞥了眼屋内陈设，一头钻进厨房翻冰箱去了。
幺小幺无奈地看着他：“跟个饿死鬼一样。”
不过她也在屋内四处观察，因为脑海中还留有那一瞬间惊悚的画面，以至于幺小幺始终放不下心来，想要看看这屋里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但是很遗憾，她什么都没发现。
几分钟后，幺小幺选了二楼靠里的房间，褚愿叼着一根冰棍走上楼。
外间的陈设还好上许多，褚愿正要感动，却发现这屋里的床板硬得令人发指！
咚咚咚！
“幺小幺！我认为我理当拥有合法选择权和一个公平的机会！”
褚愿这人，喜欢睡觉，富二代，有钱，睡不惯硬板，大怒！
“略！区区一介下人，还敢跟本小姐谈选择权？请你认清自己现在的身份，睡不惯就滚去睡沙发！”
幺小幺打开门探个小脑袋出来，扮了个鬼脸，啪地一下把门又关上了，还扬言道：“本小姐要洗澡，门口全是陷阱！你有胆子就直接进来！”
褚愿正欲破门，听到这话，手顿时停在半空，咬牙切齿道：“这该死的抑制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