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白日照魂]
有了男人的炸弹开路，他们逃跑的路径上总算少了陶偶的阻碍，两人冲出农田。
但打更人也追上来了，铃铛不再需要辨认方位，一声比一声响的急促刺耳。
进来时的石碑应该就在百米外，但此时隐没在黑夜里，看不真切。
黑暗吞噬前方的光亮，仿佛一个警告，暗示那是他们一旦进入就再难以回头的深渊。
“你确定可以出去吗！”
男人往身后又扔了一枚弹珠。
玻璃珠子滚到打更人脚下，却径直穿过它的身体，撞上不知藏在哪个角落里的倒霉陶偶，瞬间炸开。
“果然，炸弹没法打这东西。”
他沉声问苏阮，“我从来没听说过哪个本能跑出副本范围，现在往那边跑，要是没法出村，我们可就彻底被那东西堵死了！”
情况紧急，必须立刻做出决断。
苏阮捏紧了拳，脑中闪过白天魂镜里的景象。
她不会看错，那绝对是一片树林，和进来时的景色相差无几。
“假如副本的范围不仅是这个村子呢？”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前方的黑暗，“我确定，一定有出村的办法。”
男人脸上似乎有微妙的神色一闪而过。
但他很快恢复冷静，点头道，“那就走！”
说罢，他抓住苏阮的胳膊，再次加速，往村口的方向狂奔。
原来男人刚才还算顾及苏阮的速度，没彻底放开。
苏阮被他拽的一个踉跄，甚至感觉周围的灯笼出现了残影。
他们跑的快，打更人更快。
它不再停留，而是顺着乡道直直朝他们冲来。
简直像加速坠落的风筝，在他们身上牵了引线，越靠近速度越快。
眼看村口近在眼前，远处模糊的石碑隐隐显形。
打更人枯木般的指尖也触到了苏阮的衣摆。
她只觉得心口一凛。
好像那寒气直接刺破布料，穿透肋骨，缠绕上胸口心房的血液。
“松手！”
苏阮非常极限地转身，生锈的菜刀连同刀身上飞溅的水珠一同砍向青衣怪物的腰间。
那一瞬的迟滞，终于足够他们逃出村口。
两人没敢回头，又继续往前，跑过石碑十几步，这才停下。
远远的，那道虚幻模糊身影立在村口，好像在通过某种奇特的方式注视两人。
片刻，打更人轻飘飘地转身，如雾气般消散了。
“竟然......真的跑出来了......”
男人一边喘气，一边有些不可置信地喃喃。
打更人竟然真的也不追出村子。
他目光复杂地看向苏阮，“你到底怎么知道的？”
但这句话声音极轻，近乎自言自语。
苏阮正在揉肩膀，刚才过于用力地挥刀，现在有些脱力。
她耳膜嗡嗡作响，喉咙里还有一股甜腥味，是跑过头的后遗症，因此错过了男人这句低语。
苏阮靠在树上休息，目光却不由得落向村口的石碑。
“那上面的字，是不是不太对？”
男人闻言看去，也皱眉，“好像，是有点不一样......”
苏阮直接掏出【倒霉路人甲的手电筒】，她的道具也终于有能派上用场的了。
幽幽紫光照亮石碑，上面赫然写着三个血红色的大字——
【恶因村】
种善因得善果，种恶因自食恶果。
这是与世间万物对应的自然规律。
但种恶因......能得善果吗？
这三个字仿佛某种不详的箴言，让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所以，我们现在已经不在善果村了。”
男人长舒一口气，缓缓开口。
苏阮点点头，肯定他的推断。
她闭上眼，在脑内整理目前为止混乱的情况。
进入副本的时候，系统提示主线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活下来。
现在副本里出现了两个村子和两个神明。
他们似乎有相互对应的关系。
白天是善果村，他们在崇拜神明的偏远村落里，做祭祀的仪式。
夜晚是恶因村，他们在充满怪物的村落里，躲避追击和逃生。
在恶因村里，危机是很明显的，他们要不断逃跑，打不过怪物就会死。
要不是苏阮判断能逃出村外，她和男人联手估计也很难战胜打更人。
这是武力值上的死亡关卡。
那么善果村里，危险又潜伏在什么地方呢？
苏阮想到白天里验证的规则真伪，或许就是祭祀的陷阱。
其他人也不傻，肯定都对祭祀怀有很深的警惕。
他们之所以做下去，是因为惯常思维里，认为不遵守系统的规则会导致死亡。
但实际上，胡长清和他们说的祭祀仪式本就真假掺半，很多和神明有关的信息是他虚构的。
完全遵守他的规则，才会导致死亡。
这是隐蔽的死亡关卡。
所以......如果有人从最初就知道，祭祀本身是充满谎言的陷阱，ta会怎么做呢？
“你是怎么进来的？”低沉的男声打断她的思路。
苏阮懒懒地睁眼，瞥了他一眼，“和你一样。”
“强制睡眠再醒来，我感觉这像副本的一条硬性规则，”他摸着下巴，似乎在沉思，“但现在只有我们两个，其他人都没看见影子，难道一出来就被打更人杀了吗......”
男人余光里是苏阮毫无波动的神色。
“你完全不好奇其他人去哪了吗？”
苏阮摇头。
实际上，她更好奇为什么只有他在这里。
“……你还在怀疑我？”
苏阮勾了勾唇，“是你一直怀疑我吧。”
“的确如此。”
男人现在倒是坦白承认了。
但他接下来跟了个不太相关的提问，“你进副本到现在为止，有感觉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这个问题没头没脑，苏阮完全可以不回答。
可她盯着他，审视了一会儿。
半晌，竟然缓缓道，“有，湿气太重了。”
说着，她抬起手，搓了搓脸，仿佛意有所指。
只见男人眼睛微微睁大，似乎也没料到她突如其来的坦诚。
反应过来自己看到了什么，下一刻，他脸上的错愕转变为了然。
而那让苏阮在意很久的，隐含愤怒与仇恨的神色终于毫不掩饰地撕开他伪装平静的外表，清晰地展露于眼底。
男人脖子上的青筋暴起，瞳孔里仿佛有漆黑的火焰在燃烧。
［对不起］
他似乎做出这个口型。
这也是苏阮昏倒前，看到的最后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