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檐下屋前议亲事

尤氏听了十分欢喜，对来的丫鬟道：“回去告诉你奶奶，我准备了好茶水招待她。”

到了中午，王熙凤乘着小轿来到宁国府，尤氏领着一众姬妾出来迎接，进到里面坐下，尤氏蹙眉道：“蓉哥媳妇怎么没跟着过来？”

自秦可卿搬到荣国府，也不往这边来给她请安了，这样尤氏这个做婆婆的心里不大是滋味。

王熙凤听了替秦可卿说话道：“老太太爱她跟什么似的，一刻也离不开，晨起梳头要她捧镜，晌午歇觉要她捶腿，便是往日的心腹鸳鸯都退了一射之地。”

尤氏听了，只好笑道：“既伺候得老祖宗开心，也算她用心。”

说罢请王熙凤喝茶，又说起距离重阳没几天了，问王熙凤有什么安排。

王熙凤笑道：“左不过吃吃喝喝听听戏，我今个来另有别的事求嫂子。”

尤氏听了笑道：“日头真是打西边出来了，你先说来我听听，也不知能不能帮上你。”

王熙凤笑道：“这件事非要你点头不可。前儿我瞧你那二妹妹温柔和顺……”

她忽然凑近了压低声音道：“瞧着也是个好生养的。”

说了这话又拔高音量，继续道：“嫂子也知我的苦楚，这些年外面人都说我是个妒妇，在背后戳我脊梁骨，说我自己不能生养还拦着不让二爷碰别的女人……”

说到这里，王熙凤用帕子捂着脸，啜泣道：“天地良心，那是我气量小吗？也不看二爷招惹的都是什么人，那些个脏的臭的，便是我同意了，也过不去大老爷和大太太那一关，嫂子，我心里苦啊。”

一席话说得尤氏手足无措，她万没想到平日里风风火火的辣妹子竟在她面前诉起苦来了，忙连声安慰道：“你信外面那些嚼舌根子的话，那咱们都别活了。以后你再听到这样嚼舌根子的奴才，就该吊起来狠狠地打，背地里嚼吧主子还了得？”

王熙凤半真半假地哭了一回，拭泪道：“只咱们两府就几百口子，我和他们斗，以后什么也别干了。这事堵不如疏，我想着，既然都这么编排我，那我就替二爷寻个好的，他们还能有什么嚼头？”

说到这里，她拉着尤氏的手，泪眼婆娑道：“前儿我一见嫂子的二妹妹，便知道是个好的，待请到家里说了会话，那谈吐性情样貌无一不好，又是嫂子你的妹子，知根知底，嫂子也放心，我也放心不是？只不知嫂子意下如何？”

尤氏心里五味杂陈，她本就因为是个继室，家世也落魄，在东西两府的媳妇里本就矮一截，尤二姐虽不是她亲妹子，但要嫁贾琏为妾，无形中又使她矮人一头，但除此之外，尤二姐也攀不上什么好人家了。

见尤氏不说话，王熙凤道：“嫂子有什么顾虑尽可直言，莫不是怕委屈了她？”

尤氏忙笑道：“哪里的话，她那样的人家能进你院里，是她前世的造化。只是我听她老娘说过，多年前她是许了人家的。”

王熙凤笑道：“只要没嫁过去，这算什么，赔些银子退了婚就是了。”

上一世谋害尤二姐的未婚夫张华是她的一条重要罪状，自然记得清清楚楚。

尤氏听王熙凤这么说，只好道：“晚些时候我回去和母亲商议商议，若是她和二姐都同意，有何不好？”

王熙凤笑道：“只要嫂子肯开口，这事保准成。”

尤氏又问告诉了邢夫人和王夫人没有，王熙凤笑道：“若是先和太太们说了再来和嫂子说，那不是以势压人，我如何敢做这样的事？”

尤氏笑道：“不是为这个，我想万一二姐或者母亲不答应，那时可不好办。”

她心里十分清楚尤老娘的性子，巴不得把两个女儿卖个好人家，断没有不肯的，这么说只为虚抬一下自家的身价，不然显得自家没骨气。

王熙凤明白尤氏的心思，故意捧着她道：“嫂子可怜可怜我，多为二爷和我说两句好话。”

两人说话间，那边平儿使人来请，有几个管事的婆子要回话，王熙凤起身告辞回去了。

贾蓉回来撞见王熙凤，说了两句俏皮话，别了，进来给尤氏请安道：“刚才看到那边二婶子从咱家出去，是有什么事？”

尤氏这会都没太回过味来，犯着嘀咕对贾蓉道：“刚才她抹了几滴眼泪，要我把你二姨说给琏哥儿做小。”

贾蓉听了这话，两眼瞪得铜铃一般大，道：“母亲没听错？”

尤氏微恼道：“我听得清清楚楚，这会心里还犯嘀咕，若说她说的是醉话，又不像是喝了酒的。”

贾蓉嘿嘿笑道：“还是二叔有手段，竟把婶子这样的人物驯得服服帖帖，亏他平日里还在我们跟前叫苦。”

看尤氏脸上还有些犹疑，贾蓉心想素日他母亲防着他和尤氏姊妹厮混，若是贾琏纳了尤二姐，他倒对尤三姐有个盼头，因说道：“母亲不想做成这桩婚事？依我看倒很好，二姨性子软，到了别家恐吃闷亏，二叔二婶都是好的，断不会委屈了她。”

尤氏猜到了贾蓉的心思，厌恶道：“你知道些什么，就怕将来凤丫头故态复萌，怨起我来。”

贾蓉笑道：“是她自家来央求母亲的，便是将来有个不顺，也没有怨母亲的道理。若真有那个时候，儿子便是个见证。”

尤氏冷笑两声，赶出贾蓉，自去更衣，吩咐外面备轿，一会往尤老娘家去。

却说自那晚之后，尤二姐满心满眼的贾琏，一天里茶饭少进，只拿着针线坐在廊下发呆，一天下去连个花叶都没绣出来。

尤三姐瞧不过眼，道：“姐姐若是想他，请人叫他来就是了，何必这样做张做致，亏了自家身子，他也瞧不见。”

尤二姐苦笑道：“我们这样的人家，他若是有心自会来，若是无心，咱们何必自取其辱？”

尤三姐不忿道：“姐姐这话我不爱听，我家虽比不得他家有钱富贵，可我们两个金玉一般，别说比他们几兄弟，就是他府里那些媳妇姑娘，有胜过你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