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现

我握着咖啡杯的手突然颤抖，褐色液体在杯口划出断续的涟漪。屏幕上的数据流正在发生诡异的变化——暗物质探测器的读数突然出现周期性震荡，这不符合任何已知的物理模型。

“教授！您快来看这个！“我的声音在深夜的实验室里格外尖锐。林教授的白大褂掠过一排闪烁的仪器，他俯身时镜片反射出幽蓝的光。那些数字正在以斐波那契数列的节奏跳动，就像某种加密的摩尔斯电码。

整栋大楼突然陷入黑暗，应急灯的红光里，我看见教授的瞳孔骤然收缩。不是停电——所有电子设备同时发出尖锐的蜂鸣，示波器上的波形正在逆时针旋转。走廊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叫，有人打翻了液氮罐，白雾顺着门缝蛇一般游进来。

“量子退相干...“教授的手指在控制台上敲出凌乱的节奏，“这些读数...地球的量子态正在...“

玻璃幕墙外传来闷雷般的轰鸣。我转头望去，南京城的夜空裂开了。

那是比极光更妖异的色彩，靛紫色的光带像血管般在云层中搏动。紫金山天文台的射电望远镜阵列突然转向诡异的角度，金属支架在扭曲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我看见一道半透明的波纹掠过新街口的高楼群，所过之处霓虹灯牌接连爆裂，玻璃幕墙化作银色的雪崩。

“它们来了。“教授的后背撞在实验台上，试管架倾倒时发出清脆的冰裂声，“陈星，记住今天的日期。2028年4月12日，人类第一次接触...“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我眼睁睁看着那道波纹穿透实验室的混凝土墙，教授的身体突然变得像全息投影般模糊。他的白大褂飘落在地，里面的人体却如同被橡皮擦去的铅笔画，只剩下空气中悬浮的、闪着微光的碳基尘埃。

我的太阳穴开始剧烈跳动，某种超越五感的知觉突然苏醒。在视网膜残留的灼痛中，我“看“见了——无数纠缠的量子态生物正在三维空间展开，它们的信息结构像分形珊瑚般无限增殖，每一次观测都会引发新的概率分支。

走廊传来重物坠地的声响，我踉跄着扑向紧急出口。防火门后传来黏稠的水声，借着安全出口的绿光，我看见保洁阿姨的拖把桶倒在地上。不，那不是水——银色的液态金属正从桶口汩汩涌出，在地面汇聚成不断涨缩的镜面。

镜面中浮现出我的倒影，却带着诡异的微笑。当那只液态手臂突破镜面时，我的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指尖触碰到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某种微观尺度的震颤顺着神经末梢直抵大脑。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我第一次操控布朗运动。

液态生物在距离我鼻尖三厘米处炸成水银珠，每一颗珠子都在半空疯狂颤动。我的耳膜捕捉到次声波段的尖啸，整栋楼的玻璃应声而碎。在坠落的晶莹碎片中，我看到了更多怪物：走廊尽头的消防栓里钻出晶体状的触须，通风管道渗出沥青般的黑色流体，而窗外...窗外漂浮着无数发光的水母，它们的伞盖里流转着整个银河的星云。

警笛声从远方传来，却在中途扭曲成非欧几里得空间的哀鸣。我跌跌撞撞冲下安全通道，手中的消防斧在墙面上擦出火花。二楼的标本室里传来令人作呕的咀嚼声，透过门缝，我看见人体模型正在吞食一具尸体——确切地说，是那具尸体正在主动分解成纳米级的模块，像积木般重组进模型体内。

当我终于冲出物理大楼时，紫金山的轮廓正在月光下蠕动。整座山体变成了半透明的胶质，盘山公路像肠子般缓缓收缩。梧桐树的根系刺破沥青路面，枝条间垂挂着晶莹的卵囊，里面隐约可见蜷缩的人形。

远处传来履带碾过路面的轰鸣。我眯起眼睛，看见三辆99A主战坦克撞开拦路的公交车，炮管上缠绕着某种生物荧光。装甲车队在距我五十米处急刹，戴着量子护目镜的士兵鱼贯而出，他们的枪械闪烁着蓝紫色的电弧。

“幸存者！这里！“面罩后传来变调的女声。我被人拽着胳膊塞进装甲车，车门关闭的瞬间，外界的怪响突然消失。车厢里弥漫着臭氧的味道，六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正在擦拭武器，他们枪托上的量子干涉仪闪着幽光。

中尉扯下面罩，露出一张被烧伤的脸。他的右眼是机械义眼，红色光点随着话语明灭：“能活过第一波实体化冲击，你小子命够硬。姓名？专业？“

“陈星，南大物理系研究生，研究方向是...“我的喉咙突然发紧，因为看见士兵们的影子正在舱壁上跳舞——那些影子有着不属于人类的肢体数量，就像印度教神像的浮雕。

女兵突然将枪口对准我的太阳穴：“别动。你后颈有量子纠缠痕迹。“她的声音带着金属颤音，“林语冰少校，这个人被标记了。“

被称为少校的女人从副驾驶位转身时，我听见她颈椎发出齿轮转动的轻响。她左半边脸覆盖着生物金属，瞳孔是猫科动物的竖瞳：“有意思，你的量子退相干速率比常人慢37.6%。“她手中的扫描仪发出蜂鸣，“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能比其他人多看见0.3秒的未来。“

装甲车突然急转弯，车载AI发出警报：“注意，金陵饭店方向检测到卡西米尔效应异常！“透过防弹玻璃，我看见那座曾经的地标建筑正在经历维度折叠——楼体像魔方般旋转重组，霓虹招牌上的“金陵“二字变成了看不懂的楔形文字。

林少校的机械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舞：“第七个量子奇点正在形成。陈同学，你选修过量子生物学吗？“她突然把平板电脑转向我，上面跳动着DNA双螺旋的十二维投影，“这些入侵者不是外星人，是宇宙本身产生的免疫细胞——来清除文明这个'病毒'的。“

车顶传来重物坠落的声响。所有人都抬头看向装甲板扭曲的凹痕，那里正渗出荧绿色的黏液。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那种奇异的感知再次苏醒。在意识深处的黑暗里，无数概率云正在坍缩，而某个超越三维的存在正通过我的视网膜观察这个世界。

“蹲下！“我嘶吼着扑倒身旁的士兵。几乎同时，车顶被利爪撕裂，月光混合着非欧几里得几何形状的光污染倾泻而下。那东西像是把甲壳动物和斐波那契螺旋强行糅合在一起的噩梦，节肢末端闪烁着普朗克尺度的空间褶皱。

林少校的粒子束步枪在车厢里划出湛蓝弧光。怪物的甲壳在分解前突然呈现量子叠加态，三个不同形态的残影同时扑向不同角度。我的瞳孔自动调节焦距，在千分之一秒内，我“看“见了最可能的攻击轨迹——左前方43度，节肢末端0.7米处存在波函数塌缩点。

“打那里！“我的喊声和女兵的枪声同时响起。怪物发出超频尖啸，身体突然像全息投影出现信号干扰般剧烈抖动。它崩解时溅射的黏液在装甲板上腐蚀出曼德博集合图案。

林少校的机械眼闪烁红光：“不可思议...你刚才是用意识干涉了量子概率？“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生物金属皮肤下传来电流的酥麻感，“陈星，你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观测者'。“

车载AI突然发出刺耳警报。所有人转头看向导航屏幕，代表安全的绿色区域正在以新街口为中心急速收缩。在量子雷达的扫描图上，整个南京城正在变成克莱因瓶的结构，长江水倒灌进扭曲的空间褶皱，中山陵的台阶无限延伸向四维空间。

“它们在学习。“林少校调出频谱分析图，那些波动正在模拟人类脑电波频率，“第二次冲击要来了，这次是认知污染。“她突然将某种神经接口插进自己的颈椎，“陈星，抓紧时间感受你的能力。当城市完成拓扑变换时，我们需要一个能在希尔伯特空间保持清醒的...“

爆炸声淹没了她的话语。我最后的意识停留在装甲车腾空的瞬间，从破碎的车窗望出去，紫峰大厦正在分裂成无数个平行世界的投影，每个窗口都映出不同的末日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