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赴约，饮宴，桂花酒酿

往生堂的雕花木门半敞着，巳时的阳光斜斜切进门内，将“往生引路”的匾额镀上一层金边。

我跨过青石门槛时，正撞见胡桃蹲在太师椅上逗弄岩晶蝶，护摩之杖歪歪斜斜倚着绘有彼岸花的屏风。

“呀！你可算来啦！钟离客卿念叨半刻钟的'茶酒相宜之道'，本堂主听得耳朵都要生茧了！”

她赤足跳下太师椅，踩过青砖地面，蹦跳着引我绕过绘着彼岸花的地屏。

堂内青烟缭绕，钟离端坐在西窗下的茶案前，用岩纹绸布擦拭着白瓷杯具。

“小友确是守约之人，请！”

钟离抬手斟茶的动作突然凝住，茶汤在杯口堪堪停驻——原是胡桃踹翻了墙角半人高的陶瓮，瓮中滚出个仅有她一半高的沾着泥印的酒坛。

“堂主玩心颇重，有劳担待。”

钟离也不再客套，跳过一些礼节，引着我坐到一旁的乌木案几上，三枚夜泊石雕成的酒杯泛着琥珀柔光。

“这才对吗~，明明是客卿你，看着年纪不大，偏偏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胡桃用护摩之杖一把撬开坛盖，酒坛封泥剥落的瞬间，清甜的桂花香混着地脉的凉气漫过雕花窗棂。

琥珀色酒液倾入琉璃盏，竟如新熬的枇杷膏般拉出蜜丝，盏底沉淀的桂花碎瓣随漩涡缓缓升腾，宛若星屑。

“此酒酿于海灯节前夜。”

钟离拂去坛沿的泥土，指节叩击坛身发出玉磬般的清响。

“取天衡山南麓岩缝间生长的金桂，须趁卯时露水未晞时采摘保存。”

他执起青玉酒勺，粘稠的酒液拉出三寸金丝，精准落入我面前的杯盏中。

“小友且先品冷酿。”

胡桃凑近我耳畔哼起打油诗：“一杯解千愁，两杯忘烦忧，三杯吗……嘿嘿~，喝了就知道了！”

她指间的银蝶指环堪堪擦过盏沿，惊得酒面漾开涟漪。

我抿了口冰凉的酒液，甜润如泉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喉间却泛起轻策山涧般的清冽，仿佛有琉璃百合在肺腑间舒展花瓣。

清凉过后，齿间却留着桂蕊的淡雅。

钟离轻晃酒盏，盏底沉淀的桂花随旋涡流转：“江米蒸至八分熟时拌入晒干的老酒酒曲，封坛前再注三勺轻策庄产的甜甜花蜜浆，拌上金桂封存。”

“欸~，等一等！”

胡桃突然掀开屏风后的檀木箱，抱出个鎏金铜盆。

“好戏在后头呢！”

她赤脚踏过青砖的啪嗒声里，钟离已从袖中取出包晒干的清心花。

沸水注入铜盆的刹那，清心花瓣在氤氲水汽中舒展如初绽。

温酒的白雾漫过绘有岩纹的坛身，往生堂梁柱间栖息的岩晶蝶纷纷振翅。

胡桃用护摩之杖搅动酒液，原本琥珀色的酒浆竟渐渐泛起虹光。

“三年前埋酒那夜，本堂主在坛底刻了往生咒——如今这咒文该化在酒里啦！”

热酒入喉的刹那，桂香如归离原的春风席卷味蕾。

先前清冽的山泉化作玉京台晨雾般的温润，甜意自丹田漫向四肢百骸。

钟离颔首称赞：“热饮可通经络，健胃、活血、止渴、润肺，别有一番功效。”

“这杯敬岩王爷——虽然老爷子肯定在玉京台偷喝更好的！”

一饮而尽的胡桃啪嗒一声将酒盏倒扣在案上，残酒在檀木纹路间蜿蜒。

“本堂主特供佳品，乡民能酣，市民能嗽，老人能呷，儿童能吮，男人能酌，女人能啜，活人能喝，亡魂能饮，便是七七尝了也要赞声好呢！”

她腕间的银铃随着笑声叮咚，惊得梁上团雀啄落半片桂花瓣，正巧飘进我空了的酒盏。

午时的更鼓传来时，酒坛已空。

胡桃趴在案几上咕哝着新的打油诗，钟离摇头轻笑。

我起身告辞，火红的往生蝶忽然从胡桃发间振翅，金粉在空酒坛口撒落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