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偷偷读书
一天，少爷正在背诵《孟子》，突然卡住了。
高杰下意识地接了下去：“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少爷惊讶地看着他：
“你也会背《孟子》？”
高杰连忙低下头：
“小的只是听少爷背得多了，就记住了一些。”
少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倒是聪明。”说着，他把一本旧书递给高杰，
“这本《三字经》给你吧，反正我也用不着了。”
高杰如获至宝，连连道谢。
从此，少爷偶尔也会指点他几句，这让高杰的学习进度大大加快。
夜深人静，李府的下人房早已熄了灯。
高杰悄悄从床上爬起来，借着月光摸出床下的木箱。
高杰小心翼翼地取出《千字文》，这是他最珍视的藏书，
虽然已经破旧不堪，但每一页都保存得完好无损。他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借着微弱的月光开始阅读。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高杰默念着，手指轻轻划过每一个字。这些字他早已熟记于心，但每次重读都能有新的体会。
突然，外面传来脚步声。
高杰连忙把书藏到被子里，假装熟睡。
原来是起夜的老仆，脚步声渐渐远去后，高杰才松了口气，继续他的“夜读”。
然而，好景不长。
深夜，高杰在廊道上读书，被管事的发现了。
“好你个高杰！”管事的夺过他手中的书，
“一个下人，读什么书？还想考状元不成？”
高杰低着头，不敢说话。
“从今天起，不许再读书！”管事的厉声说道，
“要是再让我发现，就打断你的腿！”
那天晚上，高杰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他知道，在这个等级森严的社会里，一个下人读书是犯忌讳的事。但他不甘心，他渴望改变命运。
第二天，高杰想出了一个办法。
他开始利用打扫书房的机会，快速浏览书架上的书。他发明了一种“速读法”：
先记住书的位置，然后在打扫时快速翻阅，记住关键内容，晚上再慢慢回忆。
他还发现，少爷经常把一些批注过的文章随手丢弃。这些批注往往比原文更有价值，高杰就偷偷收集起来，晚上仔细研读。
白天，高杰抓住一切机会学习。
当少爷在书房读书时，他就站在一旁，一边研墨一边默记。
少爷背《论语》，他就跟着在心里默背，少爷写八股文，他就偷偷记下文章的结构。
渐渐地，高杰的学识越来越丰富。
他不仅熟读了四书五经，还通过少爷丢弃的时文，了解了科举考试的技巧。他甚至开始尝试自己写文章，虽然字迹歪歪扭扭，但思路清晰，见解独到。
一天夜里，高杰正在写一篇关于“君子之道”的文章，突然听到门外有动静。他连忙把纸笔藏好，假装睡觉。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高杰眯着眼睛，借着月光看清了来人，是少爷。
少爷走到高杰床边，轻声说道：
“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
高杰只好坐起身：“少爷！”
少爷从袖中取出一本书：
“这是我小时候用的《说文解字》，送给你吧。”
高杰愣住了：“少爷，这，”
“我知道你在偷偷读书。”少爷叹了口气，“我以前也像你一样，对知识充满渴望。可是现，”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科举就像一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高杰接过书，心里五味杂陈。
他第一次发现，这个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少爷，其实也是个被科举压垮的可怜人。
“好好读书吧！”
少爷拍了拍高杰的肩膀。
自从少爷给高杰关照以后，他接触知识的机会越来越多，
箱子里的书也多起来，读书也愈发的勤奋。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哪怕是孩子们，
忽一日，管家子时来查房，从高杰床铺底下，翻出那个旧木箱，
管家勃然大怒，明日禀报夫人，将高杰赶出李府。
最后在少爷的干涉下此事才不了了之。
但高杰还记得，他被管家责骂时，屋中五人翘起的嘴角。
后来，少爷送给高杰一把钥匙，
管理后厨是少爷的乳娘，若是想读书，便可去后厨。
五更天的梆子刚敲过，高杰就摸黑爬起来了。
李府后厨的柴房还浸在墨色里，
他轻手轻脚点亮油灯，豆大的火苗映着《四书章句集注》的封皮。昨夜劈柴时沾上的松脂还粘在书页间，蹭得宣纸沙沙响。
“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他蘸着水在青砖地上默写，指腹磨得发烫。忽然听见柴垛后窸窣响动，竟是少爷披着霜白的狐裘立在晨雾里，怀里抱着个鎏金暖炉。
“寅时三刻温书，倒是勤勉。”少爷咳嗽两声，
“只是这《论语集注》是前朝朱子的批本，乡试用不着。”
高杰慌忙起身，打翻了盛水的粗陶碗。
水渍在砖地上漫开，恰巧淹了方才写的“舍之则藏“四字。
少爷的云纹锦靴踏过水渍，从袖中抽出本蓝皮册子：“这是近十年院试的程文墨卷。”
书页间散着沉水香的味道，高杰翻开看见满纸朱批，
某处“破题要如斧劈山“的批注旁还画着把开山斧。
他眼眶突然发热，这些笔迹竟与父亲教他射箭时，在沙地上画的箭靶纹路有几分神似。
卯时正刻，前院传来管家的吆喝声。
少爷握着紫毫笔批账本，忽然开口：
“把《孟子·滕文公》下篇背来听听。”
高杰正在擦多宝阁，闻言脱口而出：
“孟子曰：民事不可缓也”背到“凶年饥岁”时，喉头突然哽住。
他想起离家那日，母亲往包袱里塞的糙米饼，此刻正在柴房草席下藏着，早被老鼠啃去半边。
“接着背。”
少爷蘸了蘸朱砂墨。
“君之民老弱转乎沟壑，”
高杰的声音在抖。铜火钳碰着炭盆，溅起的火星落在青石砖上，像极了老家枯井旁晒死的蝼蚁。
暮色染窗时，高杰蹲在后院井边洗衣。
皂角水冻得指节通红，水面忽地映出个人影，少爷立在游廊下，月白长衫被西风卷起一角：
“乡试要考律诗，你可知平水韵三十部？”
高杰拧干衣衫的水：
“上平十五部，下平十五部。”
“明日把《笠翁对韵》抄十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