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傀儡惊雷
玄武湖的雾气裹着鱼腥味扑面而来。秦南握着绣春刀的手微微发颤——眼前这个长着朱棣面孔的“建文帝“，此刻正用漆黑瞳孔盯着他腰间晃动的青玉八卦。
“秦千户觉得朕的字如何？“黑衣朱允炆忽然开口，笔锋甩出的血珠在半空凝成“靖难“二字，“可比四叔的飞白体？“
话音未落，跪着的建文旧臣们突然齐刷刷转头，脖颈发出木轴转动的吱呀声。秦南这才看清他们的真容：每张脸都是半腐的蜡质，眼眶里塞着算盘珠子，张嘴时露出铜铸的獠牙。
“陛下，该用膳了。“为首的老臣捧起个鎏金盒子，盒盖掀开的瞬间，秦南胃里翻江倒海——里面竟是上百只油炸蟋蟀，每只都穿着微缩的飞鱼服。
黑衣朱允炆捏起一只塞进嘴里，咀嚼时发出金石相击的脆响：“锦衣卫的滋味，果然酥脆。“他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蟋蟀残骸在空中爆开，化作漫天火星。
秦南挥刀劈开火星，刀身却被黏上某种胶状物。这时他才发现，整座黑塔都在渗出琥珀色的树脂，那些建文旧臣正在迅速蜡化。
“快走！这里要坍了！“身后传来少女清亮的嗓音。秦南转头时，只见个红衣姑娘倒挂在飞檐上，手里抛着三枚骰子，“赌你撑不过三息，输了我赔你件金丝软甲！“
话音未落，塔顶的血云突然劈下闪电。秦南狼狈地滚地躲开，原先站立处被轰出个焦坑。红衣姑娘笑得花枝乱颤：“第一息！“
第二道雷光追着秦南的脚跟劈来时，他总算看出端倪——这姑娘每次抛骰子，闪电就会改变轨迹。当骰子显示三个四点时，惊雷竟拐着弯劈中黑衣朱允炆的狼毫笔。
“你使诈！“黑衣帝王怒吼，手中《兰亭序》突然活过来，字迹化作金甲武士扑来。红衣姑娘甩出骰子打中“之“字的捺笔，那武士顿时同手同脚跳起胡旋舞。
趁着这空当，姑娘拽着秦南跃出铜窗。坠落的瞬间，秦南瞥见她腰间晃动的令牌——正面刻着“天工“，背面是只抱着火铳的熊猫。
两人跌进玄武湖时，秦南呛了满口腥水。浮出水面时，却见岸边蹲着个正在垂钓的老者，鱼竿上挂着块磁石，正从水里吸起无数铜钱。
“小沐沐又捡男人回来？“老者头也不抬，“这次是锦衣卫？比上次那个东厂太监强点。“
“师父！“被唤作沐沐的姑娘甩着湿漉漉的辫子，“这可是值三百两赏银的活人！“
秦南刚要开口，老者突然甩竿。磁石吸着串铜钱砸在他额头，叮叮当当拼成个“蠢“字。
应天府西郊的茅草屋里，秦南盯着眼前咕嘟冒泡的砂锅。沐沐正往锅里撒着可疑的粉末，每撒一把，锅盖就蹦起三尺高。
“尝尝我新研制的霹雳醒神汤！“她舀了勺绿油油的汤汁，“用了巴豆、硫磺、还有从太医院顺来的鹿茸......“
话音未落，砂锅突然炸开。秦南本能地扑倒沐沐，后背被溅上汤汁的位置冒出青烟。老者慢悠悠从房梁垂下个竹篮，里面装着焦黑的锅盖：“第一百二十八次失败，赔率涨到一赔三百了。“
“你们到底是......“秦南刚开口，就被塞了满嘴麦芽糖。
“天工坊第一百零八代传人，墨九。“老者敲了敲烟袋锅，屋里突然亮起数十盏走马灯，灯影在墙上拼出星图，“这是我那不成器的徒弟，沐小弦。“
沐小弦正忙着给一只木鸢安装尾羽，闻言抬头狡黠一笑：“我们专门帮人解决怪力乱神的麻烦——当然，要收钱的。“
秦南掏出怀中被树脂黏住的青玉八卦，墨九突然双眼放光：“此物可是用鬼工球技法雕琢？老夫出五十两！“
“五百两也不卖！“秦南赶紧收回，“你们可知九重天......“
“不就是那帮搞阴阳倒错的疯子嘛。“沐小弦从木箱里翻出个铜制青蛙，“上周他们偷了我设计的火龙出水，改造成会喷辣椒水的哭丧棒，害得城南棺材铺集体打喷嚏。“
墨九在墙上星图某处一点，砖石翻转露出暗格。他取出卷泛黄的《鲁班书》，指着其中一页道：“三年前工部修缮大报恩寺地宫，用的就是九重天提供的厌胜之术。“
秦南凑近细看，绘图中工匠正在梁柱间埋设铜人，每个铜人胸口都刻着三目鬼脸。更诡异的是，图纸边缘标注着句谶语：“双塔照影时，天门洞开日“。
窗外突然传来唢呐声。沐小弦推开窗缝，只见街上一队送亲队伍抬着纸扎花轿，八个轿夫步伐整齐得诡异——他们脚踝都拴着银链，随着动作发出铃铛声。
“酉时三刻阴兵借道，活人回避——“领头的纸人突然转头，腮红在月光下泛着血色，“这位官爷，要买路钱吗？“
秦南的绣春刀刚要出鞘，墨九突然往窗外泼了碗黑狗血。纸人发出少女般的尖叫，抬轿的“人“瞬间现出原形——竟是套着人皮的提线木偶！
“又是天傀宗的手笔。“沐小弦抛出三枚骰子，其中一枚卡在木偶关节处，“上个月他们把我设计的连弩改造成绣花针发射器，害得秦淮河畔的姑娘们集体补衣裳。“
秦南挥刀斩断银线，木偶轰然散架。从胸腔里滚出个铜匣，匣中丝绢上写着：“子时三刻，鸡鸣寺，以青玉八卦换太子性命“。
墨九捡起根木偶手指嗅了嗅：“是暹罗的沉香木，最近工部采办过三百斤。“他突然露出古怪笑容，“听说太子殿下新得了只会背《论语》的八哥？“
子时的鸡鸣寺浮屠塔上，秦南蹲在斗拱阴影里。沐小弦正往他飞鱼服上粘羽毛，说是要伪装成“愤怒的母鸡“。
“你确定这能骗过天傀宗？“秦南看着满身杂毛，感觉比被东厂追杀还耻辱。
“放心！“沐小弦往他头顶插了根鸡毛掸子，“上次我扮成会下蛋的公鸡，连姚广孝都没识破......哎你别拔刀啊！“
塔下忽然传来木鱼声。十八个光头侏儒抬着顶藤轿，轿中人身穿百衲衣，脸上戴着秦南在地宫见过的青铜面具。诡异的是，每个侏儒脑后都嵌着块铜镜，折射的月光在塔身上拼出北斗七星。
“千户大人好兴致。“轿中人声音雌雄莫辨，“这身打扮是要效仿祖逖闻鸡起舞？“
秦南甩出青玉八卦的瞬间，沐小弦突然吹响竹哨。埋伏在塔顶的木鸢群俯冲而下，爪子里抓着灌满辣椒粉的猪尿泡。侏儒们被辣得涕泪横流，铜镜光束乱作一团。
“你们使诈！“轿中人甩出串佛珠，珠子在空中爆成毒蜂。
墨九从塔后转出，手里举着个古怪的铜喇叭：“尝尝老夫新制的狮吼功放大器！“他深吸一口气，“天傀宗的秃驴听好了——“
雷鸣般的吼声震落瓦片：“你们方丈昨晚偷吃狗肉被发现了！“
毒蜂群突然调头扑向轿子。轿中人狼狈跃出，青铜面具被蜂针击碎——面具下赫然是慧明住持的脸，只不过左眼变成机械义眼，正咔嗒转动着聚焦。
“老秃驴果然没死！“沐小弦甩出骰子打中义眼，“你这眼睛是从我设计的浑天仪上拆的吧？“
慧明的僧袍突然鼓胀，袖中射出无数木鱼。每个木鱼都张着铁齿铜牙，追着三人啃咬。秦南挥刀劈开个木鱼，里面掉出太子的玉佩。
“殿下正在寒舍做客。“慧明机械眼红光闪烁，“若想要活口......“
话未说完，远处突然传来响亮的《论语》朗诵声。太子朱高炽骑着木牛流马缓步而来，手里捧着本倒拿的《孟子》，身后跟着十八只背着火铳的机械狗。
“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太子机械地重复着，突然打了个酒嗝，“好酒！再来一壶！“
沐小弦扶额呻吟：“我教墨老头做的醒酒木牛，怎么被改成这样......“
慧明见状大惊：“你们怎会找到......“
“你身上有暹罗沉香的味道。“墨九得意地捋须，“太子殿下前日刚用沉香木雕了只鹦鹉——不过雕工太差，被我改造成会喝酒的木牛了。“
秦南趁机甩出绣春刀，刀柄砸中慧明胸口。老和尚僧袍下露出精钢护甲，护甲上刻着行小字：“天工坊监制，洪武二十八年“。
“原来你才是天傀宗的魁首！“沐小弦恍然大悟，“怪不得能改造我的发明！“
慧明突然狂笑，撕开僧袍露出机关身躯。胸腔内嵌着个水晶球，球中正是缩小版的大报恩寺双塔。他拧动发条，整座鸡鸣寺开始剧烈震颤。
“就让你们见识真正的九重天！“随着他的咆哮，浮屠塔顶射出光柱，夜空中的北斗七星竟开始缓缓移动位置。
墨九突然掏出个铜制青蛙塞进秦南手里：“快按它肚子！这是用张衡地动仪改的！“
秦南下意识按下去。青蛙嘴里喷出粘稠的蜂蜜，正好糊住慧明的机械眼。老和尚手忙脚乱擦拭时，太子骑的木牛突然尥蹶子，后蹄精准踢中他胯下——金属撞击声回荡在夜空。
“这招叫'断子绝孙脚'！“沐小弦得意地比划，“我给木牛设计的防狼机关！“
趁慧明倒地哀嚎，秦南挑开他胸腔内的水晶球。球中双塔突然投射到云端，黑色塔影中伸出无数青铜锁链，将慧明拽向虚空。在消失前的刹那，他机械眼中闪过段影像——身着龙袍的朱允炆正在黑塔内狂笑，身后站着二十个与朱高炽一模一样的太子。
墨九盯着坠地的水晶碎片，面色凝重：“九重天比我想的更危险，他们竟在复制......“
话音未落，太子突然开始背诵《道德经》，机械狗们齐声高吠。沐小弦尴尬地挠头：“好像改造时接错齿轮了......“
秦南望着手中碎裂的青玉八卦，阴阳鱼眼已变成血红色。他知道，这场荒诞的闹剧背后，藏着足以颠覆大明江山的惊天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