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岁少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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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她回到了十年前

那人抱着她在地上滚了一圈,停下来时,尖锐的刹车声像是紧贴着耳朵响起。

迟滢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快要从嘴里跑出来。她大口大口地呼吸,胸脯起伏。瓢泼大雨淋在脸上,她像感觉不到。

司机惊魂未定,撑伞下车,弯下腰查看情况,观察到车轮胎与地上的女孩之间隔着至少十公分的距离,没轧到她分毫,绷紧的神经遽然放松,后知后觉地发起火来:“走路不看的啊!”

雨水落进眼眶里,迟滢眼皮快速地眨动,视野里仍然一片模糊,她抬起袖子擦了擦脸。

“你怎么……”

迟滢忽略司机的话,着急关心危急时刻救自己的人的状况,可是,当她转过头去看旁边,除了她,再没有别的人。那些同学也不见了。

一个“样”字生生卡在了嗓子眼里,吐不出来。

人呢?

都去哪儿了?

“喂。”司机语气不耐地说,“你确定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迟滢没理会。

司机躲进了车里,雨刮器紧锣密鼓地运作,不断扫去挡风玻璃上的水珠,车轮胎带起水花,在雨雾中缓缓前行。

迟滢大腿外侧有点痛,是摔下去时磕到的。她双手撑着地面艰难地爬起来,白色外套沾了泥污,脏得不能看了。

路灯光被雨幕泼洒得不甚明亮,迟滢顾不上一身狼狈,低头寻找掉落的伞。数秒后,她看见了两米外的一把深蓝色格子伞,一整个翻过来,伞面触地,伞柄朝天。

不是她用的那把墨绿色的雨伞。

深蓝色格子伞是她高中时期常用的。

迟滢觉得奇怪,一瘸一拐走过去,弯腰把伞捡起来,里面兜了好些雨水,她倾斜着倒出来,挡住接连不断砸下来的豆大的雨珠。

不过好像没什么用,她浑身都湿了,头发也是。

迟滢往前走,环顾四周,仍然没见其他同学。

片刻前还十分闷热的天气,此刻有些阴冷,迟滢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嘴唇哆嗦起来,仿佛孤身一人流落到没经过开垦的岛屿,放眼望去,荒无人迹。

惶然无助之际,迟滢终于在一条狭窄的街巷口看到了一团影子。

路灯闪烁几下,好在没有坏掉,照亮了那人的脸,是许为然。

像冬日里的一抹阳光,更像大海上一根救命的浮木,迟滢眼睛一亮,跑过去给他撑伞:“许为然,你怎么在这里,其他同学……”

话音戛然而止,迟滢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许为然背靠墙壁,穿着南江三中黑白拼色的校服,不是那套贵气的西装。他那张脸有种青涩的瘦削,额头、脸颊都是伤。他的肤色如白瓷一般,那些伤就显得格外触目惊心。袖子撸到手肘处,小臂上也是伤痕累累,新的叠旧的。

跟她一样,他身上的衣服也被雨水浸透了,打湿的黑发一绺绺黏在额上,朦胧的光影落在他脸上,他的落寞颓唐无所遁形。

像一条被遗弃的狗,固执地等着主人来找回。

迟滢不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心像被人扯了下,泛起细密的疼。她拉起许为然的手,把伞塞给他:“你等我一下。”

她冲进雨中,手掌摊开遮在头顶,找到一家药店。

透明塑料门帘划拉一声响,柜台后面的店员抬起头来,望着进门的迟滢,温和地询问:“小同学,有什么需要?”

迟滢忽略了她对自己的称呼,指尖轻敲柜台,显示出内心的焦灼:“跌打损伤之类的药。”

店员找出她需要的药,一一扫了码:“一共三十四。”

迟滢下意识摸身侧的斜挎包,摸了个空,借着店里亮白的灯光,她才看清自己身上的白色外套是一件带拉链的棒球服,不是西装。

领口上方露出里头跟许为然同款的黑白校服。

原本的牛仔裤变成了黑色校服裤,侧边的裤缝是熟悉的两条白线,脚上的高跟鞋变成了白色板鞋。

“小同学?小同学?”

一切都透着诡异和离奇,迟滢神色怔怔地盯着眼前的人,店员的嘴巴一开一阖,说了什么迟滢没听见,耳朵里好似塞了棉花。

好几秒过去,店员的声音重新清晰:“是没带钱吗?我看你背了书包,要不再找找?”

经过提醒,迟滢才感觉肩上有重量,稍稍侧头,低眼一看,淡粉色的书包带。

她把书包摘下来放在柜台上,拉锁上挂了一只毛茸茸的斑点狗钥匙扣。她对这个书包印象很深,高中用过,是她舅舅从国外给她带回来的。

迟滢慢吞吞地拉开书包拉链,里面装的是课本、卷子、习题册,一只白色碎花文具袋,拉链上也挂着钥匙扣,是小兔子,还有一部称得上古董的iPhone4S和一个钱包。

脑子宕机了,无法运转,迟滢拍了拍脸,有点疼,不是在梦里。

店员耐心等待,没有出声催她,因为她看起来像摔了很惨的一跤,估计是哪儿摔伤了,跑来买药。

小姑娘白白净净,身上都淋湿了,没一块干的地方,眼神惶惑,似是受了什么惊吓,怪招人疼的。

迟滢迟钝地打开钱包,手指有些僵硬,扯出一叠折起来的纸币,有百元,也有五十、二十、十块这类的零钱。

见鬼了。

迟滢暗自嘀咕,递给店员一张五十的。

店员接过,拉开收银抽屉,给她找零,边嘱咐她:“外面的雨下得太大了,早点回家。”

迟滢道了声谢,把钱塞进钱包,拎着一袋子药出去。

从头到脚冷冰冰,她冻得快没知觉了,加快脚步回到原来的地方。

许为然还在那,伞也不打,搁在脚边。他垂着头,静默得像一尊雕塑。

迟滢靠近,蹲在他面前。雨势不减,她还没从这混乱的世界里理清头绪,只知道不能对满身是伤的许为然放任不管。

“你怎么了?”迟滢嗓音有些颤,微微沙哑,“还有,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不是在去往母校的路上吗?其他人呢?怎么就剩他们两个?穿着奇奇怪怪的高中校服,身边的物品也都是十年以前的。

哪家剧本杀店这么逼真?

许为然一动不动,也不说话,她的话像是说给了空气听。

迟滢叹息一声,仰头望了望夜空,雨点落在脸上,感到无力和绝望。

她突然想到,不知道在哪儿看过的一句话,说人在临死前,重要的回忆会像走马灯一样在脑中重放。

她该不会是被车撞死了,眼前的一切都是……

念头还没转完,手机铃声响起,迟滢吓了一大跳,她飞快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摁下接听:“妈妈!”

“小滢,这都下晚自习多久了,你怎么还没回来?”江容君关切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是学校里有事耽误了吗?”

“啊?我……我……”

迟滢张了张嘴,语气惊疑,什么晚自习???

江容君语调柔和,却不容置喙:“啊什么啊,雨下这么大,我不放心你坐公交,让你爸开车去接你了。他已经出门了,几分钟到你们学校。”

迟滢大脑越发凌乱,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思,这一幕幕荒诞的场景从何而来。

如果不是做梦,不是剧本杀,也不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那么,极有可能是她穿越了,回到了十年前。

等等。

她不是有手机吗?查一下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