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卖菜小郎君开始侠行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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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男巫开解药

寅时过半,露凝霜重,寒气砭骨。

慈湖县城西南隅,靠近城墙的旮旯角落。

乃是一片几乎被城里人遗忘的疮痍之地。

无数慈湖县最底层的流民、百姓,如蝼蚁般聚集于此,在这片棚户区中艰难求活。

这片棚户区毗邻一条散发着腐臭气息的小河沟。

河水污浊,宛如一条黑色的绸带,缠绕在这片腐臭的烂肉上。

每逢雨季,污水横流,泥泞遍地,行人举步维艰。

棚户区里的房屋密密麻麻,杂乱无章。

这些房屋多是流民们就地取材,用臭水沟里的烂泥混合竹子搭建而成。

墙体单薄,宛如纸糊一般。

似乎稍有风过,便能将其吹倒。

屋顶也多是茅草铺陈,间有破旧瓦片点缀。

在寥落的月色下,更显萧索凄凉。

狭窄的街巷中,各种无法名状的垃圾和人体的排泄物堆积如山,散发着阵阵令人作呕的恶臭。

尤其值此夏季,蚊虫如乌云蔽日般肆意飞舞,嗡嗡之声不绝于耳。

在这片糟糕的棚户区的最深处,有一间极为狭小的屋子。

正是今夜参加太平道传教法会的郭氏妇人之居所。

小屋门楣上,悬着半幅斑驳残损的桃符。

细辨之下,竟是“颍川世泽“四字。

窗棂上糊裱的桑皮纸早已泛黄、破损。

夜风掠过,便似羌笛吹响,沙沙作声。

仿佛也在诉说着这人世间无尽的悲凉。

透过破损窗棂向里屋望去,室内陈设简陋至极,唯有一张贴地而放的破草席。

草席之上,蜷卧着一名少年,此刻已然昏睡。

但见他眼眶乌青,冷汗涔涔而下,不时咳嗽几声,浑身寒颤不止,身体状况显然堪忧。

少年身侧坐着一位愁容满面的中年美妇。

单薄的草席并不能同时容下这两人。

是以美妇几乎将整张草席的铺面都让给了儿子躺卧。

自己则是将一对诱人的大腚直接坐在寒气逼人的泥地里。

郭氏遭受一夜羞辱,满心悲苦如汹涌浪潮,难以平息。

此刻只盼望自己靡费所有换来的“浊白符水”,能够彻底根除儿子的疫症。

然而,药入腹中,却如石沉大海。

儿子的病情丝毫未见好转,身体依旧冰冷僵硬,几如将死一般。

更令郭氏揪心的是,儿子即便身处睡梦之中,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依然不停响起。

每一声都似重锤般砸在郭氏的心上,令她肝肠寸断。

自儿子服药后的两个时辰以来,郭氏便不停地安慰自己。

许是药剂功效还未发作,自己不必过于心急。

然而内心的恐惧与不安却始终如鲠在喉。

如野草般疯狂生长,几乎将她彻底吞噬。

郭氏恨不得现下便不顾一切,冲进傩面上使的家中,质问他自己的儿子究竟何时才能痊愈。

可一方面郭氏畏惧那位太平道上使的残酷手段。

担心自己不理智的举动会给这个破碎的小家惹来更大的麻烦。

另一方面,自己今夜遭受的不堪经历,只要一闭上眼,便历历在目。

始终如梦魇般缠绕着她,令她胆战心惊。

想到这里,郭氏不禁悲从中来,泪水夺眶而出。

心中喟叹道:

“想我颍川郭氏,亦是侠义为先,孝悌持重的积善之家,为何竟沦落到这般苟延残喘的破落处境?苍天呐,你何其不公!”

这郭氏妇人所言,倒也不虚。

颍川郭氏祖上,本为法家弟子。

自东汉建国以来,世代皆有人入朝为官,显赫一时。

永建元年(57年前),阎太后妄图篡逆,指使卫尉阎景行刺汉顺帝。

颍川郭氏族长郭镇,率羽林军拼死保驾,于万军丛中,三枪击杀贼首阎景。

阎景横死,宣告阎氏外戚在夺宫之变中彻底溃败。

汉顺帝成功夺回天子玺绶,随即派郭镇将阎太后满门处死。

事后,郭镇因功被封为定颍侯,后又被顺帝追封为昭武侯。

颍川郭氏至此声名达到鼎盛。

但郭氏一族并未因此骄奢放纵。

而是严令子孙后辈,务必行侠仗义、忠君爱国。

若有违背,便逐出家门,摘出族谱。

颍川郭氏没有不忠不义之人!

十六年前,恒帝驾崩,灵帝即位。

彼时,颍川郭氏当代家主郭祯,官拜廷尉,位列九卿,位高权重。

那一年,大将军窦武号召天下义士,共同讨伐阴葵派,扫除十常侍。

郭祯毫不犹豫,倾尽全族之力,发兵响应。

起事之前,郭祯安排族内几支年轻子弟先行逃离,以保留家族火种。

窦武事败后,颍川郭氏满门伏诛。

唯有那几支提前出逃的后人侥幸躲过一劫。

然而阴葵派却并未放过这些漏网之鱼。

派中爪牙频繁搜捕,致使与郭氏交好的家族亦不敢收留。

郭氏遗孀们被迫东躲西藏,流离失散。

五年前,郭氏妇人一家三口渡江南逃,来到江东。

可命运弄人,丈夫与儿子竟先后染上疫病。

郭氏妇人犹记初遇那傩面道人之时,对方一颗卤蛋光头看着就感觉慈眉善目。

此人更是声称太平道普度众生,愿主动出手医治家人。

郭氏妇人以为遇见救星。

感激之下,不仅主动加入太平道,甚至将颍川郭氏的身份和盘托出。

怎奈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偏找苦命人。

这太平道看似和善,实则狼子野心。

郭氏妇人一家入教后,没过多久,丈夫便一命呜呼。

郭氏自己也被骗光最后一点家产。

乃至到了今夜,遭受太平道一众人等欺辱,彻底失了清白尊严。

却说郭氏正自哀怨。

忽而,一阵夜风穿堂而过,带来一股浓烈的腥气。

郭氏鼻翼微动,忽觉这腥气与河沟腐臭不同,竟是带着铁锈般的凛冽。

她先是一愣,旋即面色大变。

此时屋内惟有几丝月光从破损的窗棂间熹微透入,显得昏暗异常。

郭氏缓缓转身,朦胧中,隐约见得一人立于小屋门口。

身形挺拔却摇摇欲坠。

来人逐步靠近,靴子踩踏地面,发出轻微却又诡异的“噗呲”声。

好似每一步都踩在浓稠的血浆之上。

郭氏震惊地瞪大了双眼,心中惊骇道:

不是好似!这人肯定就是踩在血浆上!

她毕竟也是高级将门出身,笃定这人的靴子必是已被新鲜的血浆浸透。

这人今夜到底杀了多少人?

屋子就这么点大,不待郭氏起身,来人已然走到她身前。

郭氏抬头仰望,虽看不清来人五官。

却能看见他身上衣物早已被血水浸透,黏腻地贴在身上。

一道道血痕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地面,洇出一滩滩暗红色的印记。

郭氏心脏剧烈跳动,几乎要冲破胸腔。

但转瞬之间,她便强自镇定下来。

迅速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遏制住即将脱口而出的惊呼。

来人见状,微微一怔,开口问道:

“你不怕我?”

吐字中正,声色清亮。

竟是一名轻音少年!

郭氏镇定地低声回道:

“慈湖县早被太平道掌控,满城皆是黄巾教众。你敢在这里杀人,身份不言自明。你只是做了我想做却做不到的事。我为何要怕?”

李靖闻言,又愣了一瞬,眼中异色更浓。

没想到这郭氏妇人竟冷静聪慧至此。

旋即,他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笑意:

“如此看来,你跟太平道确实不是一路人。不枉我专程赶来救你儿子。”

郭氏原本黯淡的眼眸瞬间亮起。

登时撅起屁股,从泥地里一跃而起。

紧紧将李靖的右手抓进自己深深的怀里,口中急切道:

“小郎君,你能救我儿子?”

李靖神色一正,沉声道:

“你儿子身上的疫症本就是太平道的阴谋。他们研制毒药,故意引发疫病,再以普度众生之名,行坑蒙拐骗之事。”

郭氏听闻,如遭雷击,身体晃了几晃,险些摔倒。

她满心悲戚,联想到诡异离世的丈夫。

本以为是命途多舛才遇的天灾,却不想竟是受了太平道恶毒算计的人祸!

一时之间,郭氏只觉天旋地转,几近崩溃。

李靖不再多言,从怀中掏出一个葫芦药瓶,倒出一粒黑色药丸。

俯到少年身边,轻轻扶起昏睡的少年,发动内息将药丸顺入他的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