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巾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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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史道人

马车直接驶进了里门,一直走到史道人的宅前才缓缓停下。

“下车吧。”许攸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带着一丝慵懒。

唐平听着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想,起身下了车,整理了一下衣服,抬头看看熟悉的大门,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

本以为再也不见,没想到还是逃不过去。

“别感慨了,跟着来吧。”许攸一边整理着袖子,一边晃了晃脑袋。“在我找到合适的宅子之前,你先住在这儿。”

唐平跟着往里走,面无表情。

他很清楚史道人和党人的关系,否则当初张角也不会有机会与史道人见面。

许攸能放心的将他安置在史道人这里,自然也是这个原因。

只是他们以为最绝密的事,对他来说,却早就不是秘密了。

而他来见史道人的目的,就是为此,论道只是个幌子。

你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但我不告诉你我知道。

大门紧闭,侧门开着。史道人站在门口的台阶下,静静地看着许攸和唐平。几年不见,他的头发全白了,眼神中透着无奈和悲悯。

唐平走上前,向史道人躬身施礼。“道长,又来打扰你了。”

史道人叹息道:“小子,想不到还能看到你,甘英可好?”

“他很好。”

史道人点点头,转过身子,背着手,缓缓向里走去。“跟我来吧。”

“喏。”唐平迈过门槛,跟着史道人向前走。

许攸眼中闪过一丝不快,也跟着走了进来,却被郭武抢先一步,挤进了门。许攸没防备,被他撞得踉跄,险些摔倒,顿时大怒。

“贱奴,你想死吗?”

郭武二话不说,转身就是一拳。许攸闪身避开,拔出长剑,分心就刺。

郭武不避不让,拳头继续砸向许攸的脸。

许攸后发先至,一剑刺中郭武,心中大喜,正准备拧腕,给郭武造成更大的伤害,发现郭武竟然不受影响,顿时吃了一惊,抽身急退。

他的反应很快,却还是慢了一点,砂钵大的拳头已经轰到了他的脸上。

“呯!”一声闷响,许攸连退几步,才勉强稳住身体,左眼却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

郭武胸口鲜血淋漓,却夷然不惧,只是紧握着双拳,怒视着许攸,宛如怒目金刚。

“你!”许攸提着血淋淋的剑,眉毛倒竖,却不敢再次轻易上前。

中了一剑却不知疼痛的对手,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亏得刚才闪得快,否则这一拳挨实了,只怕会被直接打死。

“好了,别闹了。”史道人咳嗽了一声,对唐平说道:“把他叫回来,去包扎一下。”

唐平叫回郭武,让他跟着史道人的家奴去处理伤口。

许攸不知道,他却知道,郭武只是痛感钝化一些,并不是金刚不坏,受了伤一样会死。

从他中剑的情况来看,他的硬气功也退化了不少。

也不知道多久没练了。

郭武没有再说什么,狠狠的瞪了许攸一眼,跟着家奴走了。

许攸松了一口气,抽出一方丝绢,拭去剑上的血迹,随手将丝绢扔在地上,语带不屑地说道:“原来也会流血,我还以为真的刀剑不入呢。”

史道人和唐平都没理他,低声交谈着,继续向前走,不动声色的拉开了一段距离。

“皇甫嵩上疏请旨,赦免黄巾信众,释放所有的俘虏,免冀州百姓一年田租。”

“嗯。”唐平轻轻点头。

不管怎么说,第一步目标已经达成了,那些没死的黄巾信徒可以自由活动了。

张角已死,朝廷没有必要继续在冀州戒严,大概率会给皇甫嵩这个面子。

就算朝廷不同意,县官不如现管,皇甫嵩也会私下里放松管制,让黄巾信徒有逃生的机会,不至于饿死在他的军营里。

这不是为了朝廷,而是为了皇甫嵩,以及他身后的安定皇甫氏的福泽。

他已经伤了阴德,不会再造无辜杀孽。

听到身后脚步声接近,史道人立刻换了个话题。“你这几年都在哪儿游荡?”

“山里。”

“太行山?”

“嗯。”

史道人叹了一口气。“有什么心得?”

“乱世将至,人力难以挽回。”

“嗤!”身后的许攸听得真切,忍不住出声,以示不屑。

唐平无动于衷,当他不存在。

史道人回头看了一眼,淡淡地说道:“子远,你也去处理一下吧,影响仪容。万一被袁公路看见了,少不得又要嘲笑你。”

许攸本想拒绝,听到袁术的名字,顿时愣了一下,神情有些犹豫。

“去吧,我跑不掉,也不想跑。”唐平甩了甩袖子,有些无奈地说道:“你跟了我一路,相看两厌,还不够吗?”

许攸狠狠瞪了唐平一眼,只是左眼被郭武打肿了,已经睁不开,愤怒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可笑。

“我去去就来,你别想耍心思。”

唐平没理他,仰头看天。

许攸哼了一声,甩甩袖子,跟着史道人家的家奴走了。

史道人赶上来,和唐平并肩而行,没去正院,直接来到了东侧的小院。

“你这几天就住这儿。”

唐平打量了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

院子不大,但很干净,而且是他上次随张角来时住过的院子。

史道人用心了。

“道长,我记得你家原来有个孩子,当时大约七八岁,现在还在家吗?”

“你找他有事?”

“也没什么大事。我上次来,就和他说得来,这次既然来了洛阳,就想和他叙叙旧。他现在该读书了吧?你可别让他读儒经,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史道人哑然失笑。“几年不见,你对儒经还是那么不屑啊。小子,不是我卖老,儒经可没你说的那么不堪,还是有些道理的。”

“有,但不多。”唐平说着,拾阶登堂,请史道人先坐,然后自己才就座。“问题不是儒经,而是儒门的不孝子孙挂羊头,卖狗肉,不听他们至圣先师的教诲,夹杂私货,搞得污烟瘴气,还觉得天下皆醉,唯他们独醒。我看这天下,还要毁在他们手里,就像当年王莽篡汉一样。”

“行了,行了。”史道人苦笑着连连摆手,打断了唐平。“你下车伊始,席还没暖,就胡言乱语,不改当日之风。大贤良师再生,只怕又会喝斥你。”

“他已经死了,还被人剖棺枭首,想喝斥我也没机会了。”

史道人听得此言,忍不住一声长叹,连说两声可惜。

这时,许攸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婢女,手里捧着药膏之类的东西。许攸径直登堂,在唐平对面坐下,冷笑道:“有什么可惜的,犯上作乱,死得其所。”

史道人垂下了眼皮,一副不想搭理许攸的模样。

唐平冷笑一声,反唇相讥。“希望你心口如一,夜里能睡得安稳,不会被他们兄弟的冤魂吓着。”

许攸脸色微变,没再说话。

一时间,堂上鸦雀无声,气氛非常尴尬。

过了一会儿,史道人起身。“我去给你们准备晏食。”

唐平说道:“准备一个人的就够了。”

史道人转向许攸。“你要走?”

许攸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唐平又说道:“他要去找曹操。”

史道人不解,刚要说话,许攸已经站了起来。“没错,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说着,带上捧着药膏的婢女,匆匆离去。

史道人有些诧异,看着唐平说道:“你用了什么法子,竟能让他如此听话?”

唐平无声地笑了,带着一点得意。“对付这等贪婪之辈,一点诱饵足矣。他想要黄巾力士的秘诀,我让他将曹操的妾卞氏送来,作为交换,他答应了。”

“曹操的妾,换黄巾力士的秘诀?”史道士大惑不解,这是什么交易?

唐平笑笑,没有解释。

有些事,他不想告诉任何人,哪怕是史道士。

他虽然对黄巾和张角兄弟抱有同情,但他的身家性命都在洛阳,无法抛舍。真到了要命的时候,他会像之前抛弃张角兄弟一样抛弃他。

事不密则败,这是血的教训。

史道人见状,也知道唐平心有芥蒂,不好意思再问,起身告辞。

唐平独自坐在堂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反复三次。

他仰天看着四四方方的天空,眼神逐渐阴冷。

他起身走进卧室,找出笔墨砚台等文具,慢慢磨起墨来。

几年没写字,有点手生了。

那些堪称绝学的知识,也如珍珠一般散落在记忆深处,也不知道能找回来多少。

——

大将军府。

何进居中而坐,眉头紧锁。

袁绍、何颙、陈琳等人分坐两边,各自沉思。只有袁术坐在一角,倚在案上,托腮假寐。

听到脚步声,他睁开眼睛瞥了一眼,见许攸快步走了进来,却顶着一只乌青的眼睛,顿时来了精神,一跃而起。

“许子远,你这是怎么回事,走路不长眼,撞树上了?”

见袁术在座,许攸就有些后悔。他板着脸,没搭理袁术,上前向何进施礼,随即又和袁绍、何颙打招呼。何进微微颔首,没有多说什么。袁绍瞥了许攸一眼,眼神不悦。

何颙关心的问道:“子远,你这是……与人发生了冲突?”

许攸故作轻松的笑了一声。“和一个黄巾力士比试,刺了他一剑,挨了他一拳,有些狼狈,还请诸君见谅。”

“黄巾力士?”几乎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袁术一步窜了过来,围着许攸左看右看,就像看猴一样。“你真和黄巾力士交手了?不会是自吹吧。”

许攸面露不屑。“你若不是信,不妨去……”

“子远!”袁绍面露不悦,咳嗽一声,打断了许攸。

许攸后悔莫及,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他不该提及黄巾力士,不仅不应该告诉袁术,更不应该告诉何进。何进知道他去冀州,却不知道他去冀州干什么。

黄巾余逆逃脱这件事是个秘密。

他闭上嘴巴,站到袁绍身后,低着头,一言不发。

何进佯作从容,目光看向袁绍。“本初,皇甫嵩上疏的事,你怎么看?”

袁绍没说话,却将目光转向了陈琳。

陈琳起身说道:“大将军,冀州受创,百姓生灵涂炭,亟须休养生息。新年将至,大将军主政,朝廷又刚刚改元,自当有一番新气象。既然皇甫嵩请诏,大将军不妨为民请命,请天子下诏。”

何进重重的呼了一口气。“是啊,虽然黄巾叛乱不过短短一年,杀戮却太重,该缓一缓了。如今大汉如重病缠身的病人,关东刚平,凉州又乱,实在是折腾不起。”

袁绍微微欠身。“大将军说得是,这些天大将军为了国事,日夜操劳,也是累了,不如今日就到此为止,好让大将军早点休息。”

陈琳、何颙等人会意,纷纷起身告辞。

何进也不说话,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自便。

他也看出来了,这些人虽说是大将军府的掾吏,却只听袁绍的,根本没把他这个大将军看在眼里。

如果不能妥善处置,只怕有鸠占鹊巢之危。

黄巾力士?许攸竟将将黄巾力士带到了洛阳?

——

出了大将军府,袁绍拱手而行,陈琳、何颙自觉的跟在两侧。

许攸挤了过去,跟在袁绍身边,低声说道:“本初,有件事,很着急。”

袁绍没说话,头也不回的出了门,上了豪华的马车,才招招手,让追到车边的许攸上车。许攸大喜,上了车,坐在袁绍身边,得意地看了一眼陈琳。

陈琳却没看他,甚至没跟过来,站在远处,不动声色地拦住了袁术。

何颙却已经上了车。

袁术也想跟过来,却被陈琳拦住,脱身不得,只得敷衍了几句。抬头再看时,袁绍的马车已经走了。

“什么事?”袁绍靠在绵软的靠枕上,眼睛看着窗外。

“我将唐平带回来了,就安顿在史道人家。”

袁绍转回目光,微微皱眉。“为何在安顿在史道人家?若是被大将军知道了,又平添麻烦。”

“唐平要住在史道人家,说是与史道人请教道术。我想着,若史道人能问出一些东西,我们也能受益。你也知道,唐平虽无经术,却有些……”

袁绍不耐烦的摆摆手,打断了许攸。“那些奇技淫巧,小道小术,你知道就行了,不用告诉我。”

许攸尴尬地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