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净世青萝
林烬看着小二满面堆笑地收走灵石，眼角微微一抽。
“客官慢走！下回再来啊！”
绝无下次！他在心中咬牙道。
花蛮毫无形象地打了个饱嗝，拍了拍肚子：“烬哥儿……嗝，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林烬眼皮一跳，连忙道：“我已巡完街，下午要去藏书阁查些信息，你自便吧。”
花蛮眼睛一亮：“那正好！我也去！晚上再来忘忧楼尝尝别的菜”
她掰着手指兴致勃勃地数，“他们家的‘红尘百味羹’也是一绝，还有……”
“打住。”
林烬打断她，“再这么吃下去，明日净世盟就得传‘江盟主亲赴酒楼赎人’的闲话了。”
花蛮摸了摸下巴，小声嘀咕：“不能一次吃太狠……细水长流才长久。”
林烬瞥她一眼：“我听得见。”
花蛮嘿嘿一笑，浑不在意地摆摆手：“那我去找燕大哥看看有没有差事，烬哥儿你忙你的！”
说罢，她身形一晃，化作一抹金铃声远去。
林烬摇头失笑，也亏得是金刚门底蕴深厚，否则寻常宗门，怕是早被这丫头吃垮了。
“.........”
“.........”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在藏书阁内洒下斑驳的光影。
金色的光点跳跃在林烬的发梢，又流淌在泛黄的书页上，将墨字映得愈发清晰。
他指尖快速掠过书页，带起细微的沙沙声。
这本《幻心纪年》记载了自矿脉现世以来，谷中发生的种种大事。
突然，他的手指停在某页。
“北荒历七百四十一年，净世盟立，幻心新篇。”
墨迹苍劲有力，仿佛穿透纸背。
“这位就是昨日新入盟的林道友吧。”
一道清冷的女声自身后传来。
林烬回首，只见一位身着靛青罗裙的女子踏光而立。
乌发间点缀的银丝如月华倾泻，非但未减风姿，反添几分岁月沉淀的雅致。
她眉峰如刃，眸似寒潭，眼尾几道细纹非但不显沧桑，反倒似名剑上的霜纹，平添几分凌厉。
最摄人心魄的是那目光，只一眼便教人无所遁形。
林烬神识微动，筑基中期的修为。
他当即了然，这位必是净世盟二把手，青萝长老。
“在下林烬，见过青长老。”他起身拱手。
青萝施然落座，裙摆纹丝不乱。
“林道友远道而来，可是有所求？”
待林烬重新入座，轻声道：“确为寻一物。”
“听照世提起，”
青萝指尖轻点案面，“你不知名，不晓形？”
林烬颔首。
青萝指尖轻敲案几，发出一声轻响：“既不知其形，又不知其名，小友何以确信此物就在幻心谷？”
林烬眸色一沉，沉声道：“师门尊长擅演算之术，推衍指明此物必在此地。”
青萝眉梢微挑：“善卜算？北荒大小门派七十二家，可没听说哪家擅长此道。”
她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看来小友的'山野小门'倒是不简单。”
林烬面色不改：“残缺之术罢了，不值一提。”
青萝轻笑一声，指尖划过书页：“既如此，今日可有收获？”
林烬望向窗外的暮色。
自午时至今，他翻遍典籍，却一无所获。
“幻心谷除幻心晶外...“青萝慢条斯理道，“实再无他物。若说特别.......”
“不是幻心晶。”
林烬斩钉截铁，“除金晶外，银晶、铜晶，我都查验过。”
青萝忽然展颜一笑，眼中精芒闪动：“有趣。看来小友并非全然不知所求何物，至少...”
她倾身向前，“知道它该有何种功效。”
空气骤然凝固。
青萝悠然靠回椅背：“放心，我对窥探他人隐秘没兴趣。只是...”
她眸光转冷，“我可不似照世那般好说话。”
林烬神色肃然，一字一顿道：“青长老明鉴，在下对净世盟绝无二心。”
青萝并未接话，只是静静凝视林烬，凌厉的目光似要洞穿他的神魂。
良久，她忽然话锋一转：“你可知...幻心晶亦有伴生之物？”
“什么？”
林烬瞳孔微缩，指节不自觉扣紧案沿，“典籍中从未记载......”
“银晶、铜晶确实没有。”
青萝轻抚袖口，语气平淡，“唯独金晶例外。当年石辉开采金晶时，曾见其侧生有一株灵草...”
她眸光微动，“见人则遁，转瞬无踪。”
林烬心头一震，六爻仙卦中的谶语骤然浮现脑海。
他霍然起身，郑重长揖：“青长老指点之恩，林某铭记于心！”
青萝坦然受礼，青衫如水纹般荡开：“虽不知是否你所寻之物，但总归是个方向。”
她转身时发间银丝在夕阳下泛着冷光，“若真寻得，便速速离去吧。净世盟...”
话音渐冷，“容不下心有旁骛之人。”
不待林烬回应，青萝已飘然远去。
唯有最后一句话穿过暮色：
“要寻此物...石友堂陆沉，当年就在现场。”
青萝的身影渐行渐远，林烬眼前不期然浮现出江照世温润如春的面容。
这一寒一暖，一刚一柔，倒似阴阳相济，浑然天成。
只是......
他微微蹙眉。
青萝那若有似无的敌意，宛如芒刺在背。
转念一想，倒也释然，自己本就问心无愧，何惧他人揣测？
指节轻叩书册，林烬目光渐沉。
幻心金晶的伴生灵草，虽说未必就是所求之物，但眼下除此之外，竟再无线索可循。
“嗒”的一声，典籍合拢。
暮色中，他的身影融入藏书阁幽深的廊道，唯有衣袂翻卷之声，在寂静中荡开浅浅涟漪。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将矿脉区参差交错的屋棚染上一层锈色。
林烬驻足四顾，只见：
低矮的土屋鳞次栉比，墙垣多是用矿渣混着黄泥夯成，裂缝间塞着枯草。
粗木搭就的廊檐下，悬着几盏泛着幽光的矿灯，照得人脸青白。
偶有矿工佝偻着腰背经过，粗布衣衫上沾满各色矿粉，在暮光中显出诡异的斑斓。
墙角蜷着几个蓬头稚子，正用石片刮取墙上凝结的硝霜。
远处，黑黢黢的矿洞像一张饥饿的巨口，吐出的风裹挟着刺骨寒意。
而近处某间破屋里，忽地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声，很快又被女人压抑的呜咽盖过。
暮色沉沉中，三三两两的采晶人拖着疲惫的步伐归来。
修士与凡人混杂而行，低沉的交谈声在巷道中回荡。
“今日只得三枚铜晶...”
“听说老吴头那组又折了两人...”
“东巷的陈娘子...怕是撑不过这个月了...”
林烬默然驻足。
净世盟的典籍记载历历在目：矿脉愈深，幻心晶品质愈佳，却也愈发凶险。
那些幽暗的隧道里，蛰伏着凶残的妖兽。
凡人们只敢在浅层矿洞徘徊，像蝼蚁般刨取微薄的收获。
而修士们则依照修为深浅，踏入不同层次的死亡交界。
一个中年修士扛着矿镐蹒跚而过，他双目无神，显然今日收获不佳。
林烬缓步上前，拱手一礼：“这位道友，不知可知晓石友堂陆沉的住处？”
那中年修士眉头一皱，疲惫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愠色，
正欲发作，目光却陡然落在林烬衣袍上——那净世盟特有的灰袍在暮色中流转着淡淡灵光。
他神色立时一肃，
“原来是净世盟中道友。陆老就住在东巷尽头那间屋子，门前挂着盏青铜矿灯的就是。”
林烬谢过此人后，转身向着中年修士所指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