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0章 ·釉火永燃
惊蛰的雨丝漫过展览馆的玻璃穹顶,苏檐雪站在《涅槃》系列展柜前,指尖悬在防弹玻璃上三寸。雨过天青色的连理枝瓷瓶内,两尾锦鲤突然转向她颈后的方向。
“苏馆长,您不觉得这釉色太冷了吗?”
唐装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身侧,月白绸衫扫过她脚踝。他腕间沉香珠串缠着半截焦黑窑工绳,绳头金丝纹路与展柜里的古物如出一辙。
檐雪的玛瑙刀在掌心发烫。这男人后颈的淡青胎记正与她隔空呼应,像两片碎瓷在千年后重逢:“陆先生对冷釉有研究?”
“冷釉需用血暖。”他忽然握住她悬空的手按在玻璃上。掌心相叠处,瓶内鎏光骤亮,映出三百年前的古窑幻影——苏月泠抱着青瓷婴孩跪在窑口,泪珠坠入火焰时凝成颗血珀。
警报器突然尖啸。保安冲进展厅时,只见《涅槃》瓷瓶裂纹处渗出靛蓝釉液,在地面汇成行梵文。檐雪蹲身辨认,竟是母亲笔记里缺失的那页:「情咒既破,骨血新生」。
“看来有人不想让秘密永沉。”唐装男人轻抚展柜划痕,“昨夜监控拍到个戴鎏金甲套的身影。”他袖口滑落半枚双鱼佩,鱼眼朱砂痣与瓶内锦鲤的红鳞相映。
檐雪瞳孔骤缩。这分明是当年陆沉舟临终前攥着的信物,此刻却在陌生人手中泛着暖意:“你到底是谁?”
夜雨敲打库房的气窗。檐雪独自核对展品时,忽闻瓷片刮擦声。三百口陶棺陈列架深处,有道身影正用鎏金甲套刮擦棺面。青瓷粉末簌簌而落,露出内层血书——“甲子年七夕,换胎启咒”。
“终于等到你。”
苏月泠的虚影从棺内浮出,耳后火焰形烫伤爬出青瓷蛊虫:“当年你母亲换回真胎,却不知真正的诅咒是...”
玛瑙刀破空之声打断她。唐装男人徒手接住飞射的鎏金甲套,掌心被割裂的伤口渗出靛蓝血珠:“三百年了,您还在执着那个错误的卦象。”
檐雪忽然看清他流血的手腕——那里嵌着半枚瓷钉,与陆沉舟脊骨里的那枚完全相同。记忆如窑火炸裂:十年前秘窖崩塌时,有双染血的手将她推出火海,腕间瓷钉曾擦过她颈后胎记。
“是时候让雨霖釉重见天日了。”男人扯开唐装衣襟,心口鎏金海棠纹与瓷瓶裂纹共鸣。他握住檐雪的手按向自己脊梁,青瓷色的椎骨上浮现《陶说》终章:「爱为釉,魂作胎,千秋万代」。
库房突然地动山摇。三百陶棺自行开启,历代陆苏先祖的骨灰腾空而起,在雨丝中凝成对青瓷连理枝。苏月泠的尖啸混着惊雷炸响:“你们竟敢用我的咒做釉!”
檐雪颈后胎记突然灼亮。她拽断展览馆的鎏金帘幕抛向连理枝,火舌顺着百年丝绸攀援,将青瓷煅烧成通透的雨过天色。唐装男人在烈焰中微笑,身形渐淡:“现在,该把我放进你烧的嫁妆瓶里了...”
十年后的惊蛰,新任馆长在整理遗档时发现卷残破婚书。泛黄纸页上两个足印旁,添了行新鲜的釉彩小楷:
“长命百岁不够,要千秋同窑。”
展览馆地底突然传来轰鸣。保安撬开应急通道的石板,只见尘封的龙窑遗址内,三百对连理枝瓷瓶正在晨曦中流转天青。最末那对瓶身上,隐约可见鎏金剪影——唐装男人执伞而立,伞下旗袍女子的胎记正泛着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