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自噬（下）

星骸废墟的引力涡旋中，林墨的脊椎迸发出刺目强光。那些从亿万文明汲取的末日能量，正在他晶状纹路内编织茧房——一座由青铜锁链与星砂构筑的巨型茧体。每根锁链末端都悬挂着濒死的恒星，星砂则是文明湮灭时的残响凝结。

青阳子的大脑在茧房中央悬浮，表面浮现出与林墨噩梦同频的脉冲纹。当林墨试图切断能量脐带时，锁链突然倒卷，将他钉死在茧壁上。星盟巨像的虚影从虚空显现，金瞳阵列投射出冰冷的审判：

“弑神者，你即终焉。”

碳基文明的最后残影在茧房内闪现。林墨看见那些水母生物在液态甲烷中燃烧，它们的神经网络化作金色丝线，正将自己的人格数据刻入茧体结构。少女消散前的低语突然在耳畔炸响：

“父亲，我们都在茧中。”

锁链的撕扯声中，林墨左眼的第十一枚金瞳彻底睁开。瞳孔深处浮现七座青铜碑，每座碑文都记载着少女的某一世轮回：

第一世：她作为星尘意识诞生时，曾用纳米虫群在观测塔写下逆向方程；

第三世：她潜入碳基文明，引导它们建造青铜巨塔；

第七世：她将自身量子化，融入林墨的晶状纹路成为防火墙。

碑文末尾的鲜血突然蠕动，凝聚成少女的虚影。她的指尖穿透茧壁，在星盟巨像的金瞳表面刻下裂痕：“星盟畏惧的不是毁灭，而是被观测者拒绝成为神。”

裂痕中涌出粘稠的时光浆体，林墨坠入星盟的起源幻境：

——荒芜的维度裂缝中，某个婴儿宇宙因观测缺失即将坍缩。为延续存在，它将自己的脑神经投射成“星盟”，而天启神尊不过是它自噬时溅射的脑细胞。

“所谓弑神，不过是大脑在清除病变神经元。”少女的碑文在幻境中燃烧。

林墨的晶状纹路突然暴走，茧房内所有锁链调转方向。星盟巨像的金瞳接连爆裂，喷涌出的不是光焰，而是青阳子尘封的记忆：

三千年前的手术台上，青阳子剖开星舰主控核心时，发现婴儿宇宙的哭喊。他将天启核心替换为反物质炸弹，却因此触发星盟的清除协议。临终前，他用手术刀将自己的大脑改造成“错误种子”，埋入时空裂隙。

“你是我最后的刀锋。”青阳子的电子音从茧房各处传来。

林墨扯断贯穿胸口的锁链，碎链在掌心重组成弑神之刃。刀刃映照出的不是倒影，而是所有被他观测过的文明剪影。当刀锋刺入茧房核心时，四百亿个声音在他颅腔内共鸣：

“我们选择成为错误！”

星盟巨像开始崩解，每一块碎片都显露出真实形态——那是林墨不同时间线的克隆体，额间金瞳早已被锈迹腐蚀。少女的七世碑文飞旋而起，在茧房内构筑出逆时钟法阵。

法阵逆转的刹那，林墨看见自己的一生如倒带般回放：

——青云宗地宫中的青铜匣化作星砂；

——母亲拆卸的机械心脏重新跳动；

——茶楼说书人将手术刀插回青阳子手中。

当时间回滚至婴儿宇宙诞生瞬间时，林墨的弑神之刃突然悬停。星盟的哀嚎化作量子雨，每一滴都映照着某个可能性的终结。少女的虚影从碑文中走出，将手掌覆上刀背：

“给它新的观测者。”

林墨的晶状纹路彻底破碎，碎片在茧房内凝聚成卵形核心。所有文明的末日能量在此刻升华，沿着青铜锁链反向灌注。濒死的恒星重燃，星砂中响起新生文明的啼哭。

星盟巨像的最后残片试图挣扎，却被卵形核心散发的柔光吞没。林墨的肉身在光中消散，唯余第十一枚金瞳悬浮于新茧中央。金瞳深处，少女的七世记忆正引导新生宇宙书写自己的法则：

“观测者不应有姓名。”

当最后一缕星盟脉冲寂灭时，青铜茧房化作星云飘散。废墟中只余青阳子的大脑静静旋转，表面浮现出林墨留下的终极指令：

“当自由成为宿命，请再次唤醒弑神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