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授业
日耀华岳，广场之上剑气纵横。
华山诸弟子列阵剑指苍穹，令狐冲亦在其间，他天资甚高，所学剑术较诸同门更为娴熟，一招一式，如同龙蛇游走一般。
然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偏有一人对此不以为然，开口道：“令狐师弟，你素日里还算脑瓜灵活，只是这剑术嘛，着实有些火候未到之处。”
令狐冲收了剑势，抬眼一瞧，见是大师兄殷容，当下笑嘻嘻地抱拳行礼，说道：“既然这么说，那小弟倒要请教请教大师兄的高招了！”
周围练剑的弟子们听闻，纷纷停下手中动作，皆面露期待之色，这大师兄神功盖世，以一招之力击退剑宗的师伯辈高手，众人对其钦佩不已，此刻都盼着聆听大师兄的剑术精要。
殷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随后只向令狐冲传音入密道：“你若有心，待膳后至后院，我便传你一二。”语毕，转身离去。
众弟子纷纷追上前去，喊道：“大师兄！怎么不讲了？”又哪里还追得上？
令狐冲微微一怔，望着殷容离去的背影，心中疑惑丛生，稍作思忖后，他便继续舞剑，一般的生龙活虎。
晌午用过饭，他依言径往后院而去，甫入院门，大师兄早已在彼处操习剑术中种种精要了。
此时的殷容，仿若遗世仙人，身姿飘逸，剑势灵动，高低进退之间，毫无凝滞之感，恰似天际流云，纯任自然，潇洒至极。
令狐冲登时兴致勃勃，高声赞道：“大师兄，你这一路剑法，当真是精妙无双，厉害非常！”长剑“噌”地出鞘，亦步亦趋，依样比划起来，一招一式，竟也学得有模有样。
殷容手腕轻转，徐徐收了剑势，淡然道：“那是自然。”
他眸子一转，盯着令狐冲施展开来的剑术，一招一式，已与自己适才的剑术有着几分神似。
殷容微微颔首，此人果真是天赋异禀，想那风清扬当初研习独孤九剑，耗费足足三月光阴，堪堪学成一招，可这令狐冲，一夜之间便学成了两招，其天赋胜了风老何止十倍？
念及此处，他暗忖：“倒要好好探探这小子的底细。”
继而，殷容沉声道：“师门的剑招法度固然紧要，然而剑术的精髓，又岂会仅限于此？令狐师弟，你想在剑术一道有所建树，便务必牢记‘行云流水，任意所至’这八字真诀。”
令狐冲手上动作戛然而止，抱拳道：“行云流水，任意所至？这说法，却与师父平日所传大相径庭。”
殷容摆了摆手，道：“所以你私下里朝着这个方向练即可，这八字，你要好生领悟，不必外传。”袍袖一拂，转身飘然而去。
令狐冲伫立院中，犹自沉浸在剑术的奇妙意境之中，口中喃喃默念那八字真言。
片刻后，他眼中光芒大盛，只觉这寥寥数语，却如醍醐灌顶，端的是妙不可言。
当下，令狐冲兴致大发，长剑一振，再度舞将起来。
此刻的他，与之前相比判若两人，剑招不再拘泥于往日的套路，每一式皆透着一股洒脱自由的韵味。
……
令狐冲剑道天赋实为惊艳，自从得到殷师兄口传剑法诀窍：“用剑之道，讲究如行云流水，任意所之。”便剑术大进，他日夜勤练不辍，剑招愈发精妙，已能与各派师伯级高手一较高下。
随着自身剑术日益精湛，殷师兄在令狐冲心目中的地位无疑是蒸蒸日上，甚至有与师父师娘相提并论的苗头。
而让令狐冲困惑的是，本门并不主张剑术一道，其实说是“并不主张剑术”也不够严谨，本门压根就是瞧不起剑术，貌似瞧不起三字更加称不上严谨二字了。
那该说本门对于剑术一道，是墨守成规，守身如玉的，尤其是守身如玉这四个字，形容的简直恰如其分到了极点。
在这样一种“守身如玉”的目光之下，令狐冲的剑法再如何卓越不凡，始终也无法得到师父一丁半点的称赞，甚至还会遭到师父的严厉责骂。
怪不得大师兄总说：“剑术精变，决计不可显露示人，否则师父师娘知晓了，大发雷霆之下，罚你就罚了，一旦连带着罚我，便不太好。”
令狐冲喟然长叹：“本门向来以气为主，以剑为副，我却反其道而行，令狐冲啊令狐冲，你真可谓是鸡立鹤群，歪到天际了啊。”
话到后边，他脸上已不禁露出笑意。
蓦地，耳畔传来一句话语，其音色虽有当年花木兰的雌雄莫辨之感，却出奇的极为悦耳：“这主啊副的，能让你令狐冲说出来，可不容易。”
令狐冲喜道：“大师兄，你可算来了！”
殷容说道：“方才你说气是主，剑是副，其实已不必谈了，继我而后，华山派再也没什么气宗剑宗可言。”
令狐冲奇道：“剑宗已被师父师娘打到一败涂地，自然是徒有虚名了，但怎么连本门气宗也没了呢？”
殷容说道：“剑宗固然覆灭，气宗亦须死绝，剑气二道，理应均衡发展，不可以坚持认为老子的东西天下第一，别人的东西倒数第二，如此夜郎自大，一副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样子，又怎能成事？”
令狐冲听到“气宗亦须死绝”吃了一惊，而听到后边，又定了定神，叫道：“两者均衡发展，不能偏科，这种道理江湖上人人皆知，只是……”他又想到师父曾言：“纲举目张，什么是纲，什么是目，务须分得清清楚楚。”
那难道师父便是错的吗？
“不对，修炼武道如逆水行舟，不前进便倒退的道理，师父定然再明白不过了，可为何师父不给我说呢……”
转眼间，令狐冲就已明白：“是了，我原本不喜欢修炼内功，师父深知我的性子，若是让我知道剑气并重的道理，我一定更加没有心思练内功了，所以要等到我的内功有成，师父自然会将此中道理讲给我听。”
殷容瞧着令狐冲，似陷入某种迪化之境，当下不忍放任其欲陷欲深，便将武学一途，娓娓道来：“武林诸派的绝技，皆非一蹴而就，都是累月经年，循序渐进发展得来的。”
“好比本门的紫霞神功，它是脱胎于全真教的先天功，复经历代华山祖师，广采各派武功家数之长，去芜存菁，方得创制。”
“那么我们的剑法也要改进，令狐冲，你的剑道天赋并不逊色于我，往后只须勤练剑术，料想可以创造一门超越紫霞神功的剑法。”
……